【他留下了一件东西。
就在昨天,或者前天,时间对我而言,已经失去了它那令人焦虑的意义。
它变得像冷却的糖浆,粘稠缓慢,难以分割,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边界融化在一起,成为一团混沌,只存在于感知中的绵延。
在这片混沌里,唯有他的到来与离去,是唯一清晰的事件,是时间轴上唯一的刻度。
他离开时,一片黑暗没有跟随他一同消逝,而是像一片被精心裁剪过的规整布料,留在了我那把破旧的扶手椅上。
它叠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边缘锐利得仿佛用尺子比划过,呈现出一种与房间里那些自由流淌,无定形的阴影截然不同的气质。
它仿佛具有某种内在冰冷的纪律,一种等待被执行的命令。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蜷缩在床脚,不敢触碰。
那团黑暗比房间里其他任何阴影都更致密,更沉重,更具有不容置疑的“物”的特性,它不是一个影子,它是一个物件,一个被留下的……礼物?还是工具?
最终,是持续啃噬内脏的饥饿感,和一种更深层,更病态,如同毒蛇般盘踞心头的好奇心,驱使我伸出了手。
我的指尖颤抖着,预期会穿过一片虚无,但出乎意料地,它们碰到了一种粗糙而坚韧的质感,类似用油脂浸润过的帆布。
冰冷,像触摸深夜的湖水,但奇异地并不湿润。
我鼓起勇气,将它拿了起来。
它很有分量,比看上去要沉得多,仿佛编织它的不是阴影,而是凝结的夜色本身。
我迟疑着,将它展开,它竟然真的可以被展开!
过程顺畅得不可思议,仿佛它本就应该是这个形态。
它变成了一件斗篷,一件款式古朴,没有任何装饰,最纯粹,吸收一切光线的阴影编织而成的斗篷。
那黑暗在流动,却又被固定在这个形态里,像被封在琥珀中的活物。
几乎是一种本能,一种被引导的冲动,我把它披在了身上。
一瞬间,世界变了。
不是变得清晰明亮,而是变得……可被理解。
之前那些在墙角,天花板蠕动翻滚,充满恶意和无序的暗影,在我披上斗篷的双眼看来,忽然间有了内在的逻辑和秩序。
它们不再是混乱的,试图吞噬我的威胁,而是化作了流淌动态的文字,是汤玛士用无形的笔触写下的一行行关于黑暗本质,关于孤寂美学,关于永恒等待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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