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敬佩,有无奈,也有一丝不甘…...
他起身,默默走到门口,隔着玻璃门,望着外面陌生又熟悉的家门口。
门前那盏路灯已然亮起,在渐深的暮色中投下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下方的树冠。
门口那一圈儿水泥地上,是粉笔留下的、斑驳不堪的涂鸦痕迹。
那是他小时候经常趴在地上尽情挥洒的“画布”。
迟慕声就那样站着,像一尊小小的雕塑。
迟母的声音从厨房门帘后传来,带着锅铲碰撞的背景音:“声声!”“今晚到底吃什么!面条行不行?”
迟慕声想到昨日那个食盒里,最终出现的、象征着他未能改变的过去的葱油拌面…...
心里又堵上一口气,他闷闷地喊:“都行!别做葱油拌面就行!”
迟母的声音混着抽油烟机的轰鸣传来:“我知道!你最讨厌吃那个我还能做啊?今晚咱吃油泼面,行不?香得很!”
迟慕声意兴阑珊地摆手,朝着厨房方向:“行,好,都行。”
他转过头,眸色闪烁了几下,透着一抹最后的不甘与试探,提高音量再问了一句:“妈!要是…要是晚上出去,咱能打车吗?”
妈妈在屋内,声音带着诧异:“啥?”
迟慕声音量又大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打车!坐出租车!”
妈妈干脆利落的声音斩断了他的幻想:“我不打你就算好事儿了,还打车!费那个钱!今晚老实在家呆着!哪也不准去!”
迟慕声不再做声,深深地低下头,肩膀垮了下来。
真熟悉啊…
妈妈这样的反应,完全在我的记忆里,相差无二。
可这明明…和昨日崩溃哀求后她心软的走向,是完全不一样的场景啊…...
难道…...
无论我怎么做,最后也都会殊途同归,变成那个注定的结局吗?
他就那么颓然地坐回竹席上。
这间小小的宠物店内,一个男孩抱着膝盖,等着天色一寸寸黑透。
什么也不想做了,什么也提不起劲…...
屋内,传来妈妈炒菜时,油锅爆香的“刺啦”声,以及葱花遇热后弥漫开的浓郁香气。
“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三只狗如预期那般,开始表现出不同寻常的频繁躁动。
大白不再趴伏,而是不安地来回走动;
阿毛耳朵警觉地竖立;
多多发出短促、激烈,甚至带着一丝凄厉感的叫唤,爪子不时刨抓着地面。
迟慕声躺在竹席上,机械地转过头,望向一旁焦躁得几乎要原地打转的三只爱犬,声音轻得像梦呓:“大白,多多,阿毛...”
“你们当时…就知道要地震了,对不对?”
“在被妈妈责骂之后,你们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陪着我们一起去死的?”
大白焦急地用它那硕大的头颅不断拱着他的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咽声,试图让他站起来:“汪汪汪!!”
迟慕声伸手,摸了摸大白那柔软蓬松的头顶,感受着它传递来的温度与急切。
然而,摸了几下,他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滑落,垂在冰凉的竹席上。
迟慕声眼神空洞,面色死寂:“我要是…能跟你们一起死就好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此刻,他目光木讷地转向墙上那个圆形的时钟。
指针清晰地指向——19:31分。
时间在寂静中滴答作响。
那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秒针每一下跳动,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弦上,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
迟慕声心内那股熟悉的惶恐与不安,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愈发明显。
心跳一下一下,沉得像绑了巨石,向着无底深渊坠去…...
…...
多多、大白、阿毛的叫声变得更加凄厉、迫切,充满了警告与绝望!
“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
迟慕声依旧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墙上那无情走动的钟表,仿佛要将那表盘看穿。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狗吠声淹没,带着彻底的放弃与哀求:“多多,大白,阿毛…...”
“算了吧…”
“我们…算了吧,好不好…...?”
…...
…...
……
离界——
陆沐炎的手颤抖着,推开了那扇坤位门。
脚步迈出的刹那,身后传来“砰——”一声巨响!
紧接着,又是桌椅倾倒的混乱声响,与昨日一般无二。
她僵在原地,回了回神。
一低头,身上依旧是那件单薄的睡衣。
那微胖的身躯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熟悉的触感如潮水般涌来,柔软却刺痛,包容着她的过去,却不容逃脱。
又……来一遍啊。
她缓缓转头,望向402那扇熟悉的房门。
眸底,是一片死寂的荒芜,嘴角扯出一抹凄凉的弧度。
这一次,她看得格外仔细——斑驳生锈的锁眼,掉漆透着银白不锈钢的门把手,三两个新添的广告。
甚至还有小的时候,自己贴过的一些早已掉色的贴画…...
…...
门后,如期传来一阵收拾东西的窸窣声,钥匙碰撞。
这声音里,包容着日常的琐碎,却暗藏即将吞没的悲剧…...
她没有停留。
转身,却是向楼上走去。
心内,老白的声音适时响起:“少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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