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可此刻每一双眼睛里都燃着炽热的光,紧紧盯着那些救命的粮车。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将军威武,这呼喊迅速汇成浪潮,在潼关上空久久回荡。
长安一身玄甲,立于守备衙署阶前。
她亲自查验了粮车,冷峻的脸上未见波澜,只对李正微微颔首,道了声辛苦,随即便安排开仓放粮,搭建粥棚等事宜。
可李正瞧着她眼下的乌青,以及急速消瘦的脸颊,就知道将军这几日所面临的压力有多大了。
长安这几日的确很辛苦。
自李正张彪离关筹粮那日起,她便下令全军上下,包括她自已,每日口粮减为两顿稀粥。
当亲卫将那份照得见人影的薄粥端到面前时,她眉头都未皱一下,端起便一饮而尽,与普通兵卒毫无二致。
此令一出,原本因饥荒而浮动的人心,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将军尚且如此,谁还能有怨言?
而且长安不是只与士卒同食,更与他们同劳。
军医营里伤患满员,药材奇缺。
长安每每处理完军务,便会褪下玄甲,换上便于行动的布衣,亲自前来探视帮忙。
她并非只是巡视,而是会接过军医手中沾血的布巾,为伤兵清理创口,动作娴熟,态度专注且沉稳。
有重伤的士兵在恍惚间认出她,挣扎欲起,却被她轻轻按住肩头。
她还会坐在简陋的床榻边,听那些疼痛难忍的士兵絮叨家乡的往事,天南海北的总能回应上几句。
渐渐地,将军总会在医营的消息传开,伤兵们看向那道身影的目光,充满了超越尊崇的感激。
长安的身影也会出现在潼关城内那些断壁残垣之间。
前些时日的攻防战,让靠近城墙的不少民房都发生了坍塌。
长安带着一队亲卫,帮着百姓清理碎石,支撑起将倾的梁柱。
汗水混着尘土,偶尔在她脸颊上划出几道痕迹,也毫不在意。
有老妪捧着碗清水,颤巍巍地想要递给她,她却先扶住对方,接过水碗转手递给旁边一个满身灰土的孩子,“老人家,房子很快就能修好,暂且忍耐。”
话语简洁,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满城的军民们看在眼里。
因此在粮草到来的那日,那一声声的“将军威武”,是绝处逢生的狂笑,也是对长安的信赖与拥戴。
如果说守城之战中,他们看到的是一位能打仗的强硬将军,那现在看到的就是一位能与大家同甘共苦,将他们的性命与疾苦真正放在心上的将军。
此前,众人敬畏长安的威势与手段。
而此刻,这份敬畏终于落地生根,化作了发自内心的信服。
这种无声发自内心的认同,比任何严刑峻法都更能将人心凝聚在一起。
尤其是当第一批粮食迅速被熬成浓稠的米粥,分发给饿久了的士兵和百姓们。
热粥下肚,一种实实在在的希望重新在城中点燃。
趁热打铁,长安没有片刻停歇,次日便擂鼓聚将。
当她再次走上校场,还未开口,台下将士们的眼光已经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愿效死力的决心。
长安知道,至此,这潼关的军心与民心,才算是真正被她牢牢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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