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内长老和阳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同。“事到如今,也只能按路小哥说的办了。”云内长老率先点头,枯瘦的手在藤条上重重一按,语气果断决绝。阳星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即大手一挥,压低声音喝道:“快!都跟上,手脚麻利点,别磨蹭!”
路人刚要转身跟着往前爬,手肘刚撑住藤条,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旁边石壁的石缝里——那只前几日见过的额间带白毛的土拨鼠,正缩在石缝最深处,原本蓬松的灰褐色毛发全炸了起来,像团扎人的蒲公英,身子却抖得像筛糠,连带着石缝里的碎石子都跟着轻轻晃动。它把圆滚滚的小脑袋死死埋在毛茸茸的前爪里,连半只眼睛都不敢露,显然是被苍鹰扇动翅膀的声响吓得魂飞魄散,连平日里最爱的松果都掉在脚边,一动不动。
路人的心莫名一软,那点被逼出来的狠劲瞬间泄了大半,顿时有些于心不忍:这小东西要是留在这儿,等会儿苍鹰发起疯来,怕是连躲的地方都没有。他赶紧回头,不顾藤条轻微的晃动,腾出一只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探进石缝,飞快将这团毛茸茸的小家伙抓了出来。土拨鼠被突然抓住,只“吱”地叫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像根绷紧的棉线轻轻断了,却半点不敢挣扎,只乖乖缩成一个圆滚滚的小球,连尾巴都紧紧贴在身上。
路人怕它受冻,也怕它掉下去,迅速将它揣进胸口的金丝袋里——那袋子是出门前母亲缝的,布料柔软还防风,刚好能让它蜷在里面。他轻轻拢住袋口,只留了个小缝,刚好能让土拨鼠露出个黑亮的小脑袋透气。手心贴着金丝袋,能清晰感受到小家伙急促的心跳,像揣了只小鼓,“咚咚”地敲着,连带着他自己的心跳都跟着快了几分。他拍了拍袋子,低声哄了句“别怕,带你一起走”,才转身重新撑住藤条,跟上前面的队伍。
刚爬出去两步,头顶突然传来“呼”的一声劲风——一只苍鹰率先俯冲下来,黑褐色的翅膀几乎擦着路人的头皮掠过,锋利的利爪直抓向他胸前的金丝袋,显然是被土拨鼠的气息引来了。路人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将身子往藤条内侧缩,可藤条本就狭窄,半边身子几乎悬在半空,根本躲无可躲。
“小心!”季五的怒吼声紧接着响起,他竟直接松开一只抓着藤条的手,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寒光一闪,刀身精准砍向苍鹰的利爪。“当”的一声脆响,刀刃与利爪相撞,苍鹰吃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翅膀一扇,带着疾风向后退去,爪子上却已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可这只是开始,更多苍鹰从云层后俯冲下来,有的直扑队伍首尾,有的则用翅膀拍打藤条,想把人晃下去。阳星一边用罗盘格挡着一只苍鹰的尖喙,一边大喊:“加快速度!石墨,你打头开路!”石墨应了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前爬,时不时抬手抓住垂落的藤蔓,借力往前蹿,灰布短打被风掀起,却半点不敢慢下来。
路人怀里的土拨鼠吓得又往袋子里缩了缩,小脑袋也埋了进去,心跳得更快了。他一手死死抓着藤条,一手护着胸口的袋子,跟着前面的人往前爬,耳边全是苍鹰的嘶鸣、刀刃的碰撞声和风声,每爬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走——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致命的攻击,唯有往前,才能有一线生机。
众人不敢有片刻耽搁,一个个弓着身子,手脚并用地在藤条上快速爬行,动作比先前快了数倍,藤条被压得“咯吱”作响,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却没人敢放慢半分。约莫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一行人终于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山崖尽头,顺利抵达了连接象背滩的出口。
但众人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纷纷矮身躲到了出口处荆棘丛生的树丫后面。路人将金丝袋往怀里又紧了紧,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他屏住呼吸,眼神警惕如猫,连大气都不敢喘,连带着胸口的土拨鼠都安静下来,小眼睛跟着偷偷往外瞟。其他人也都各自找好掩护,光天前辈捋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阳星死死盯着出口处的草木动静,季五则手按刀柄,肌肉紧绷,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谨慎,生怕惊动了滩上的蜮仆。
果然,被苍鹰尖锐啸声惊醒的蜮仆已尽数出动,二十来号人影在象背滩的乱石堆上呈扇形分散开来,像撒出去的网般四处游走警戒。他们身着浆洗得发硬的灰黑色短褂,布料上还沾着泥点与草渍,领口和袖口被磨得发亮,露出里面粗糙的棉絮,腰间系着根破旧的麻绳,上面别着短刀与竹管,一看便知是常年在山野间奔走的装扮。
虽身形佝偻如老妪,后背几乎弯成了直角,可动作却异常矫健——踩过碎石堆时,脚尖轻轻一点便能稳住重心;掠过灌木丛时,伸手拨开枝叶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每一步都轻得像猫踩在棉絮上,落地无声,连脚下的细沙都没扬起半分。最让人胆寒的是他们的眼睛,深陷在凹陷的眼窝中,透着股非人的幽绿光,扫过周遭时,像两团跳动的鬼火,连石缝里的虫鸣、草叶上滚动的露珠都不放过,仔细到了极致。
不远处,一只绿豆大的苍蝇嗡嗡地从草叶上飞过,刚要落在一块岩石上,最外侧的一名蜮仆猛地抬手——五指弯曲如钩,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却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瞬间便将苍蝇擒在指尖。他低头盯着指尖的苍蝇,幽绿的目光在苍蝇身上扫来扫去,还捏着苍蝇的翅膀翻来覆去检查了三遍,连苍蝇腿上沾的细土都看得一清二楚,确认没有异常后,才不屑地“啐”了一声,松开手指任由苍蝇逃走,随即又弓着身子,继续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捏死了一粒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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