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欲言又止,老太太临去前那意味深长的话,还有那伙能从我堂口老仙手下救走狸猫子和许墨的神秘人马……
这一切都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我心上。
第二天,天气依旧晴好,秋高气爽,但院子里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我刻意没有再提起三叔家的事,爷爷也只是在吃早饭时简单问了一句“事了了?”,在我点头后,他便不再多问,只是端着粥碗,眼神有些飘忽地望着院门外那棵老榆树,一口一口,吃得缓慢。
静姐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到了我和爷爷之间流动的异样情绪。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更加勤快地收拾着碗筷,然后笑着提议:“爷爷,今天太阳真好,我们把被子都抱出来晒晒吧?盖着也暖和。”
爷爷回过神,脸上挤出些笑容,连连点头:“好,好,晒晒好,去去潮气。”
于是,一整个上午,我们都在忙碌而平静的氛围中度过。
我和栓柱负责把屋里厚重的被褥一一抱到院子里,搭在爷爷早就拴好的晾衣绳上。
静姐则拿着藤拍,仔细地拍打着被褥,阳光下,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带着一股阳光曝晒后特有的味道。
爷爷也没闲着,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他那杆老烟袋,却没有点燃,只是那么握着,看着我们忙碌。
他的目光时而落在我身上,时而看向静姐已经有些显怀的腰身,眼神里有欣慰,有慈爱,但更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忧虑和沉重。
栓柱倒是干劲十足,他力气大,抱着厚重的棉被来回奔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也毫不在意,反而乐呵呵的。
他似乎已经完全从昨晚被两次“上身”的疲惫中恢复了过来,或者说,他神经足够大条,根本没把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太过放在心上。
对他而言,能吃饱喝足,跟着我“阳哥”干活,就是顶好的日子。
午后的阳光更加温暖,晒过的被子蓬松柔软,散发着好闻的气息。
我们坐在院子里,喝着静姐泡的野山枣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话题刻意避开了那些沉重的东西,只是说着村里的琐事,比如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县里的高中,谁家新买了一头耕牛,或者预测着今年的收成。
静姐偶尔会轻声问我一句“累不累?”,或者递过来一把她刚炒好的南瓜子。
她的存在,像一缕温柔的风,悄无声息地抚平着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褶皱。
我看着她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泽的侧脸,看着她偶尔用手轻抚小腹时脸上流露出的母性光辉,心中那片因迷茫和疏离而产生的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不少。
至少,我身边还有她,还有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
这让我觉得,无论前方有什么,都值得去面对。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要到来。
傍晚,吃过晚饭,收拾妥当后,我和静姐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由我开口,对正坐在炕沿上,就着昏暗的灯光擦拭他那杆老烟袋的爷爷说道:“爷爷,我们……明天打算回省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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