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坠在戈壁尽头,把黄沙染成暗血色。
大陵城南数十里,北风卷地,沙砾打在甲胄上,像细碎的丧钟。
许褚尽可能低下脊背,好让曹操伏在他背上能更舒坦一些。
他咬牙顶着北风,艰难的迈着阔步,奋力的往前走。
杨修率队,握半截火把引路,张松攥着地图指向前方,高喊道:“前面有河谷,或能绕北抵达大陵城。”
蔡琰一手抱着书简,一手拖曳着物资,紧紧跟随,粗糙的麻绳勒得掌心发红。
然而,她却没松半分力。
曾经绣着云纹的华裙早被尘土浸黄,裙角磨出破洞,沙粒钻进鞋袜,每走一步都硌得脚底生疼。
风裹着沙扑在脸上,她抬手抹了把,指尖沾满灰黄。
相比匈奴左贤王营中的日子,此刻可谓天壤之别。
那时的她不必沾半点风霜,锦缎裹身,牛羊管够,左贤王待她恩宠有加,远胜他妾。
可当曹操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养尊处优。
而是重见中原日月,重踏汉国疆土,重归陈留故乡,让她能归葬父亲蔡邕身旁,更让她那点笔墨才华,有机会在乱世中留些温度。
此刻拖拽物资的手臂酸得发麻,喉咙干得像要冒火,可她看着前方许褚宽厚的背影,看着杨修手中那北风吹得狂抖不止,却始终没熄灭的火把,心中竟无半分悔意。
身后又响起嘶吼喊杀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那是徐晃断后,阻挡敌军的最后屏障。
曹操猜的没错,那股骑兵多为试探,今退其而去,真正可怕的敌人就要赶来。
故而,方教徐晃立刻拔营,才有此逃脱之机。
可面对极其善于奔袭的胡人骑兵,他们还能奔逃多久?
没有人知道。
……
另一边,刘璝率一千兵马死守大陵城,荀攸张合泠苞三人率两千部队突围而出,疾驰往南而行。
依荀攸所料,今曹操未能得归,必从北路绕往大陵城。
沿途必有胡军骑兵追击阻截。
换做往常,自不用担心。
丞相久征胡地,无论是匈奴还是鲜卑,无论是羌人还是氐人,收拾他们自有一套心得。
但如今,丞相为剧烈头痛所扰,不堪颠簸,又无力指挥。
军中主力精锐也尽交付于他和张合。
况荀攸观此地胡军治军之法,卓绝狠厉,绝非羌胡之俗。
丞相若遇,恐陷大危之局。
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去迎回曹操,回大陵城安安驻,而后依靠城中资源拼死力守,直到与中原旧部相联。
但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比如,骑马。
这对张合这等战将来说轻而易举,对于寻常兵卒亦非难事。
甚至对于几个月前未尝头痛的曹操来说,也是不在话下。
但对今年已经五十八岁的荀攸来说,就有点难了。
按说,他比曹操还年轻一岁,但常年劳心筹谋,又兼于西北之地仓促颠簸,身子早已亏空。
征伐西北,餐风宿露、跃马扬鞭,对曹操是种享受,对荀攸却是一种折磨。
常年奔波,腰酸背痛,气血两亏,这一年尤其明显。
他曾想过,待奔波稍定,请神医吴普帮忙好好调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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