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素有心计,深知曹仁乃宗室重臣、军中宿将,身份尊崇非凡,断不可行强硬之法。
思忖既定,他便决意屈尊忍性,亲往拜访。
车马行至曹仁府邸前,随行侍卫正欲上前叩门通报,曹丕却抬手阻住。
他命侍卫暂且退下,而后亲自上前,整整衣襟,轻叩府门。
片刻后门扉开启,曹仁府中的家丁见门外竟是魏王曹丕,连忙俯身欲行大礼。
曹丕却温然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只温和说道:“不必拘礼。听闻子孝叔父近来身体违和,我特地邀神医李当之前来,一同为叔父探看病情。”
“请允通报,魏王稍候!”
“无妨。”
家丁入府通报,曹丕就立于门外等候。
而他的这个行为,似乎稍稍打动了曹仁。
不多时家丁回报:“司空请魏王入。”
正厅之上,曹仁穿着便服,面无半分表情,向曹丕微躬:“曹仁见过魏王……”
“哎呀叔父!”
曹丕赶紧上前托住曹仁小臂:“叔父为长,又是擎国之臣,何以行礼。”
“哦,既如此,请魏王落座……”
曹丕见其身姿雄壮,不减当年,却有种拒己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心知其必有事对己不满。
但有些话不好直言。
曹仁却说道:“魏王公事繁忙,何以至此?”
“闻叔父欲辞官告老,侄儿心下疑惑,怕叔父有疾在身,遂携神医来此。”遂面向李当之:“太医令,请为司空瞧病。”
李当之拱手应喏,正欲请曹仁抬手,曹仁却道:“吾无病也!”
曹丕深叹一声,悲苦而问:“叔父既无病,今刘备五路北伐,国家危亡之时,何以欲辞官归养?莫非,叔父欲弃侄儿于不顾,置先父大业于不顾乎?”
“哼哼……”
曹仁轻轻一哼,看向一旁,良久不言。
曹丕一声长叹,眉宇间凝满悲戚,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
“叔父既无大碍,眼下刘备亲率五路大军北伐,国事危如累卵、存亡一线,您为何偏要在此时请辞归养?莫非……莫非叔父真要弃侄儿于危难不顾,眼睁睁看着先父毕生创下的基业,就此倾覆吗?”
闻此言,曹仁终于微微转向了曹丕。
看着这个亦随他南征北战的侄儿,终究微微生出一丝心软。
但心中痼结又怎能轻易释怀?
“昔年随丞相征伐天下之旧部,哪个不是舍命搏杀,以血肉铺就汝之大魏寸寸疆土?
彼等忠心事主,纵偶有疏失,亦当念前之功,存几分容人之量。然魏王为立威,偏执细过而不赦,竟无半分转圜之余地……可令人心寒乎?”
曹仁敢对曹丕言语中有指责之意,说明曹仁带着一份想把话说开之心。
曹丕素有情商,又岂能不解其意?
只是这指责,让他身处高位的心,多多少少有些不悦。
“叔父,可是在说侄儿羞辱李典,致其忧思而亡?”
“然!”
曹仁磊落道:“李曼成每战必身先士卒,麾下将士无不服其仁,军中诸将无不敬其勇。汝之大魏江山,实有其沥血之功、倾心之劳。汝承丞相之嗣,当怀豁达之襟、容人之量,何以器量偏狭,行事如此阴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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