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里,重湘宫的正殿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宫人加炭奉茶时偶尔发出些脚步声与衣料摩擦声。
褚妃拇指的指甲用力嵌进了食指的关节中,以此让自己维持着平静。
原本说要将青篱带来,褚妃并不担心。因为她早就答应过青篱,等仪妃死了,青篱就会被送回内务府重新分配差事,或者送去辛者库。待那时,她虽不能让青篱来自己身边做事,但也会为青篱谋个好差事。
可如今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步境地,实在叫人不安。
按照小源子方才所说,青篱应该是将仪妃绑在了床柱上,日日鞭打虐待,以泄心中之愤。不仅如此,青篱也中了毒。如今皇上要召见的人变成了仪妃...
褚妃正想着,远远传来的抽泣声打破了正殿里的沉寂。
仪妃人还未到,哭泣的声音先传入了正殿中,“皇上...”
才七日的功夫,仪妃已经瘦得没有人形了,她的额头似乎也受了伤,用纱布包扎着。脸上蒙着一张青色的丝绢,只有眼睛和眼下的那颗泪痣露在外面,从前明亮的眸子里已是一片灰败,早就没了光,
走路时带起的风将衣裙紧紧地贴在她的胳膊和腿上,四肢纤细得像是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指尖颤颤巍巍地走向上首的顾桓祁,好像一朵枯萎的花,从枝头零落,被碾进了淤泥中。
顾桓祁似乎也被仪妃的这副样子吓到了,不等仪妃行礼,蹙眉道:“不必行礼了,坐吧。”
褚妃与仪妃同为妃位,但是褚妃没有封号,见仪妃走近,只能起身让出了右侧首的位置,向仪妃屈膝一礼。
仪妃看清站起的人是褚妃,脚步一顿,后退了半步,灰暗的眸中划过一丝厌恶。只见她双膝砸地,眼泪已经将蒙着脸的丝绢浸透了,扬声道:“还请皇上替臣妾和景辞做主啊!”
听见「景辞」两个字,在场之人无不一怔。褚妃还没坐下,不由踉跄一步,忙乱中扶住了身后的小几,小几轻晃,桌案上的茶盏被打翻在地。
一阵声响引得顾桓祁侧目,眸色复杂。
仪妃跪行一步,瘦弱的身子佝偻着,眼泪不断从眼眶中往外翻涌,“皇上,是褚妃。”
众人不由看向一旁神色慌张的褚妃,褚妃连忙摇头,求助似地看向上首位的顾桓祁,口中喃喃着,“不是...不是臣妾,臣妾不知啊...”
仪妃指甲上殷红的蔻丹早已经变得斑驳灰暗,她伸出手指,露出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颤抖地指向褚妃,声泪俱下,几乎嘶吼着,“是褚妃指示臣妾身边的青篱,在为臣妾涂抹润肤药油时在臣妾的身上做了手脚,这才致使胎位不正。”
顾桓祁往椅子深处坐了坐,让虚弱的身子有了些许的倚靠,半信半疑地问道:“药油?”
“是...温沅...”仪妃的声音低地像是蚊嗡声,目光闪躲一下,思索片刻,“是面脂,对,是臣妾的面脂。臣妾...担心...担心孕中身体会因显怀而生纹,所以日日都会涂抹面脂...从前是温沅为臣妾涂抹,后来温沅失踪,这事便是由青篱来做。”
沈清和似一个局外人,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坐在左侧首,冷眼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切。
褚妃还没来及的擦干净手指上温热的茶水,赶忙跪下身子,“皇上,臣妾哪里会懂什么...什么胎位不正之法,又如何能知道仪妃姐姐平日里会涂抹面脂呢?”
“即便你不知晓,可青篱那个吃里扒外东西怎么会不知道呢。”仪妃用尽浑身气力怒骂道:“你收买了青篱那个贱人,就是为了谋害本宫与本宫腹中皇嗣...”
仪妃说着,转头看向上首位的顾桓祁,“皇上,您可要为景辞报仇啊!”
顾桓祁的手中握着秦善远送来的人像画,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太阳穴不停地跳动着。醒转才不过三日,本是想赏梅,却被搅进了这么一场烂事里面。
顾桓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头看向远处的乔太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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