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楚天舒真对那两个人动手之后,也就没有她插手的必要了。
楚天舒脑海中,霎时间理顺了一切,心中暗觉高兴。
他被突袭时,颇有些猝不及防,身形暴退,其实算是略微落在了下风的。
但反杀之际,他把握住了敌我一切特点,总共也只用了寥寥几个回合,就已大获全胜。
这对他而言,像是一种自我挑战,既然成功,当然会有一种小小的满足。
而且聂红线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冷僻,实则只要确认了立场。
她就有一种无话不谈的坦然气质,让人宁静中带着一种顺心。
详细解释自己晚来的缘由……分明伤已快好,还任凭把脉……直白说出兵魂效果……
嗯?!
楚天舒忽然醒觉,自己就在刚才,这看似平常的短短一席话中,已经水到渠成般,对这个姑娘,有了不少认同感。
“内卫统领……”
他盯着聂红线,道,“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不管各自是什么性格作风,看来实质上,都是精通人情世故的高手啊。”
聂红线唇角没有勾起,但那双眼眸,似乎笑了笑。
“这是为官必需的一点琐碎技巧,对朋友,长辈,这点技巧,能令人更开怀,固然是我所愿。
对小人,敌人,这点技巧,有时能令他们暴露更多根系……”
她说到这里,眼中的那种神采,才惊艳的绽放出来。
“斩草除根,更是我所愿。”
她说这话时,就像是在期待已久、珍视无比的香甜糕点上,忽然看见了几只脏污的苍蝇。
在最为熟悉、最该安心的温暖被窝里,发现了一堆滑腻的毒虫。
是一种都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挣扎和借口,就已经本能浮现出来的杀意。
楚天舒思索道:“听起来,你这一路上,虽然被耽搁了行程,但也有了很多发现?”
所谓世家之祸,其实从春秋战国到明清时候,都从未断绝过,杀了一波还有一波,顶多换个名目。
只不过,他们也懂得演变、进化。
每个世家建立之初,都该算是有功的,可随着壮大、传继、固化,为祸便会越来越深,直到彻底功不抵过,遭到清算。
这也是道门的“承负”之说。
佛门虚构一个轮回,说此人今世作恶,来世必定受苦,还算有宽慰世人之功,但更有曲解轮回之意,认为此人今世受苦,肯定是前辈子作孽。
承负之说,则通过观察现实,总结道理,更进一步,讲的是一个集体的传承。
这个集体中,前人作恶,纵然自身未有惩戒,也必将积累下去,直到报于后人。
下一个时代的世家大族中,自然也有灵慧远见之人,想要改变这种循环。
但是,真能够保持住洁身自好的,从根子上掐灭恶果,实在太少。
这不仅需要道德,更需要有一套完整自洽的治家理念,足够的手腕,乃至足够的寿命。
于是,更多世家,选择另一条路线,让自家势力发展的时候,变得更广泛,更隐蔽。
到现在这个时代,一个顶尖大家族的人,已不可能全部聚在一处,长久受控于这个家族的人,更不可能都是同一个姓氏。
甄别水下的毒蛇,要远比铲除树上的毒虫更加麻烦。
而聂红线他们这一路上,几乎就是一个最好的饵。
“正是。”
聂红线说道,“虽然不能巨细无遗,清查殆尽,至少有机会,将那一部分最茁壮的根系斩断。
壮者既毁,弱者自然分散。
等我回长安后,就会整理出所有证据,等到师父回转长安,就可以动手。”
楚天舒一听这话,问道:“你师父现在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长安?”
“师父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聂红线斟酌了一下,坦诚道,“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会在今年十月,万国演武之前,回到长安的。”
楚天舒讶然:“万国演武?”
成辛解释道:“当年泰西大秦与黑衣大食交战日久,相互拉锯。
这两国都有国教,教义颇多相似,却有核心差异,彼此视为死仇,军队相争不下后,就决定由各自教中高手,举行辩论武斗。
他们血仇太深,辩论武斗的结果也不能服众,于是辩了又辩,比了又比,居然无意中促成一桩盛事,每回比斗,泰西诸国都会有大量高手前往参观,乃至亲身下场。
多年前,大唐听说此事,也举办千秋竞擂,万国演武,不但引得各国高手,参与交流武学,更使长安附近百姓,赚得银钱无数。”
苏弦本身就是长安商贾,对此更是熟悉无比,也忍不住开口介绍。
“每到万国演武前后,长安大小商铺的流水,能比平时多出五倍不止,彻夜长明,万众欢腾,这还没算上那些赌馆和私人开的盘口。
万国来客,常有以金币交易、押注的,这么一场盛事,不但能显出上国威风,而且还真能赚这么多钱。
朝廷立刻拍板,定下十年一比的惯例。”
苏弦掐指一算。
“今年,正好是第六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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