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王越不会甘心把功劳拱手让给别人……谁说王守仁是王越举荐的,王越就得心甘情愿把首功交给别人
再说了,王守仁才是军中主帅,有居中运筹调遣之功,无论是谁,功劳都得往王越身上挂。
“首级都带回来了吗”
朱永问道。
“有的带了完整的首级,有的则只能割下耳朵了事……事情太过仓促,鞑靼察哈尔部主力又快速南下,王先生嘱咐不可恋战,只能便宜行事。双方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这一天多来,鞑靼人与我军相安无事。”
张起道,“或是知晓我大明中军已至,他们不敢随便乱来,毕竟咱们有王军门坐镇……
“卑职从俘虏的鞑靼人口中,获悉一个秘辛,据说当年王军门突袭威宁海,巴图蒙克的妻子满都海,也就是那个把襁褓中的巴图蒙克绑在背上南征北战,为察哈尔部打败强敌,平伏叛乱的女酋首,正是死在威宁海,因此鞑子对王军门有着发自内心的畏惧。”
朱永颔首道:“这个我倒是知道,英宗皇帝当年土木堡之变惨败后,就被关在威宁海一年多,加上消灭满都海的功劳,先皇才赐封王越为世袭威宁伯,但时过境迁,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八年,就算当时的情形对鞑靼人的震撼有多大,现在又剩下多少畏惧呢
“如今更多是鞑靼人摸不清我们的路数,并不是说非要避战。如果眼下我军被他们断了后路……却又无法与之正面交战,进路和退路都将被堵死!
“好了,你现在立即去见王军门,把具体情况如实相告,天亮前带人返回前军,我明早就会带兵赶上,不会让吾儿犯险。”
……
……
是夜,星月无光。
王守仁和朱晖所部,带着大批的财货、牲口和俘虏等,缓慢回退中。
鞑靼人的前军距离他们不到十里地,一直紧随,却并没有径直冲杀而来,似乎是在寻找战机,只是一味地盯着不放弃。
大战一触即发,但又维持了一种相对的平衡,谁都没有意愿打破僵局。
“王兄弟,鞑子好像又增兵了。”
朱晖前去找守在后军压阵的王守仁,善意地提醒。
王守仁手上拿着望远镜。
但乌云笼罩下的夜晚,光线太过暗淡,只能由近及远看到一条火把长龙发出的光亮,直观感受是无边无际,但并不能准确判断出鞑靼人摆出的阵势。
王守仁自言自语:“不知这一战破局点在何处”
朱晖听得一头雾水,心说,这做大事的人所思所虑,就是与众不同,他在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懂呢
“王兄弟你是说……”
朱晖皱着眉头问道。
“鞑靼主力南下,以他们的谨慎,不可能与我们正面交战。”
王守仁抚着下巴,皱眉道,“即便王中丞的人马开过来,双方最多形成对峙,交战只会是各有得失,无法将其彻底击溃。”
朱晖不以为然道:“都对峙了还想怎样大不了咱主动出击便是!也就是咱目前只有三千人马,不然的话,连我都想带兵跟他们拼了。”
王守仁紧盯着朱晖,火光中,眼神深邃。
过了好一会儿,王守仁才道:“鞑子怎么可能会给我们正面交手的机会这是他们的地盘,定会发挥其所长,与我们迂回作战。
“我们的骑兵,很难追上他们!即便他们不迂回,也会采取进退之策,与我们对垒,以双方兵马的悬殊,我们很难占到便宜,更别说是彻底平定草原了!”
……
……
阴山之北,大明官兵跟鞑靼主力之间,马上要发生一场大战。
而在京师,经过长途跋涉的李孜省,终于赶在京城落下第一场雪之前,赶到了崇文门外,准备接受皇帝委派的新差事。
本来皇帝给他的密旨,是告诉他,要调他为大同巡抚,回来后可以直接入宫面圣,当面接受派遣。
但他还没来得及进城,这边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荣已经亲自赶到崇文门迎接,告知他回城后不用入宫面圣,直接去见张峦便可,有什么要求会由张峦转告……
虽然对李孜省来说,难免有些失望……毕竟他很想面圣,感受一下皇恩浩荡,顺带对黄河河工事进行述职。
但眼下皇帝不肯赐见,让他去见张峦,他隐约明白自己的立场应该是跟张家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皇帝乃有意让他加深这个概念。
想到自己就是依托张峦成就大事,心中的失望也降低了不少,于是他索性不再进城,直接去张峦在城外的别院求见。
“我进去后,只要不出来,任何人都不要前来打扰。”
李孜省在去见张峦前,对庞顷进行一番耳提面命,“我跟来瞻有要事商谈,几时出来……等通知吧。”
庞顷道:“早前已派人去大同那边探路,现在得到的反馈是,没有任何消息说您要被调去大同任职……道爷,这事,会不会有诈”
“什么诈”
李孜省冷声问道。
庞顷脸色为难,但他还是把自己所想如实说出来:“您修黄河河工,虽不到一年,却完成旁人可能十几年都未必能成就之事。就在黄河改道即将完成时,调您回京,等于说剥夺了您的功劳。”
李孜省没好气地道:“你平日脑子里都在考虑些什么东西是我厚着脸皮跟来瞻提请,要调去西北治军!协助贤侄延龄平定草原,我这是为了建功立业!修河的功劳再大,能为我获得身后的名声吗况且来瞻父子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该我的功劳怎么都跑不了!”
庞顷道:“但问题是直到现在,大同巡抚好像也没有调回京城的意思啊。”
“目前大同巡抚还是左钰吗”
李孜省问道。
“道爷,您这是多久没过问吏部事务了您想要调去大同,连自己去接替谁都不知道”庞顷言语中颇有些感慨,好似在说,你已经过气了,早已不复当年权倾朝野时的心态。
李孜省道:“问你话,直说!”
庞顷道:“乃许进。”
“难怪啊。”李孜省感慨道,“此人能力不俗。他在大同巡抚任上,的确很难由我来接替。”
“道爷,您这话是何意”
庞顷心说,你虽然对如今朝中人事漠不关心,但对于大臣是靠能力上位,还是靠跑关系坐的位置,却是门清。
其实只要看看人家是否给你送礼就能了解。
李孜省摆摆手,显得不耐烦道:“到底我是来见你,还是去见来瞻的你废话怎这么多走了!”
“那道爷,可是需要我再去大同打点一二”
庞顷问道。
“暂且不用。”
李孜省一挥手道,“我也觉得这事情可能存在变数,等我从来瞻那儿出来后,再给你确切答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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