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孜省苦笑着道:“就这样,陛下还特地让人告知,让我来求教于你呢”
好似在说,你这个负责向我面授机宜的人,很不称职啊!
张峦叹道:“也罢,回头我把吾儿延龄从大同发给我的信函,让你瞅瞅……那小子可真是个人才,对于平定草原,有自己的想法。
“其实到现在,从陛下再到王越,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只是西北其他军将,根本就不会听吾儿的……”
李孜省笑道:“这点来瞻你放宽心,咱大侄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无二话。蓟州出兵,牵制朵颜三卫乃最低的意图,如果大侄子有需要我调兵往别处,就算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总归……我会听命行事。”
张峦道:“随便你吧。咱今天叙旧!你这出京一趟就是大半年,实在太辛苦了!治河的差事,陛下说了,不调他人接手,总归……功劳就挂在你头上。今天我依然不能饮酒,除此之外……咱二人……得尽兴才好!”
……
……
一夜尽欢。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孜省才睁着惺忪的双眼,从张峦城外的别院出来。
坐上早已在等候在此的马车,驶出街口没多远,前面有人挡住去路,正是在外守了一整夜的庞顷。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
李孜省显得很疲倦,下马车后,捂嘴打了个哈欠,问道,“在这里守着有什么用呢”
庞顷道:“怕您有不测……”
“屁话!”
李孜省横眉冷对,呵斥道:“咱去的是来瞻的外宅,即便他朝事上不能帮到我,以我跟他的交情,我怎么都能平安走出来。
“如果来瞻真要对我不利,我哪里有资格回到京师!哼,也不知你怎么想的,成天操那没用的心。”
言外之意,这次是张峦请动皇帝把我给叫回来的。
即便你怀疑我不会被调去大同任职,觉得我被人坑了,你也不能怀疑我跟张来瞻的友情。
“可是……”
庞顷显得很不能理解,问道,“有啥要紧事,非得在府中耽误一整晚,不早些出来道爷,你这么做很容易误事啊!”
这会儿的庞顷也很着恼。
因为他从马车掀起的帘子里,看到里面有他从没见过的女人。
也就是说……
李孜省从张峦金屋藏娇的别院出来,居然还带着女人
“事情已定下,精神一下子就放松了……我多日未曾休整,沿途都怕被政敌算计,好不容易到了来瞻这里,睡个安稳觉,养精蓄锐,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孜省道,“话说,能让我褪去这一路的疲惫,让我安心的,也只有来瞻这里了。”
庞顷惊讶地问道:“您昨夜……”
李孜省笑道:“来瞻请我用宴,之后还给我做了安排,让我尽享温柔……我虽未与他把酒言欢,却比世间任何友人都更为亲近,有何不可”
“您这时候……还顾得上那些”
李孜省的话让庞顷颇为无语,他抚着额头道:“道爷,您可是出家人啊,以前从来没见您……”
李孜省叹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虽然是道士,到底也娶妻生子,不像那些守着清规戒律过日子的和尚和密宗法王,拘泥那些作甚再说了,来瞻虽然对朋友大度,但对他后宅中的私藏,你见过他送给过谁也就我了吧……”
“您……”
庞顷更为无语。
好似在说,你居然觉得这样很光荣
李孜省道:“明确跟你说,我已奉命前去蓟州,出任蓟州巡抚。估计明天一早就要动身,你快回去做准备。”
“什么蓟州……道爷,万万不可啊!”
庞顷见李孜省要返回马车,当即出言提醒。
李孜省回头打量庞顷,皱眉问道:“你这是又收到什么风声了怎突然说出这般妄言”
“刚从徽州商贾那边探听到一些消息,说是西北近来或有大战发生,而蓟州以北的鞑靼人已将人马往西边调了!”庞顷道。
李孜省道:“你都在说什么胡话啊这跟我调去蓟州任职有何关联话说,草原上的部族,分散于各处,我去蓟州,目的是带兵出征,牵制鞑子的朵颜三卫,顺带配合延龄贤侄……这不是稀松寻常之事吗”
“就因为这个才不妥。”
庞顷正色道,“出兵需要用到钱粮,而目前九边中,就数蓟州和辽东镇的亏空最大,今年朝廷完全归还了三边和宣大的积年亏空,蓟州、辽东的粮饷则只发了部分……士兵没有口粮,您靠什么去打仗”
李孜省皱眉道:“来瞻说,稍后就会给我调拨钱粮,大概价值白银五万两左右,会随我一同运往蓟州镇。如果省着点,应该够了。”
庞顷道:“朝廷偏向太过明显,目的自然是为确保西北那边打胜仗,在张家父子不懈努力下,三边和宣大均补充了钱粮,连今年的部分也进行了补充,而东边两大军镇到目前为止,还有大量积欠。听说之前户部调拨了一批钱粮,也是用来修筑城塞要隘……
“话说,这边事最怕的就是厚此薄彼,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辽东和蓟州镇的将士肚子里都憋着一股气,您这时去蓟州镇履职,岂不成了活靶子”
“啥意思”
李孜省脸色变得谨慎起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蓟州将士因为没拿全过去积欠多年的军饷,全都饿着肚子……我去了,得优先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解决不了,就不能出兵”
庞顷叹道:“这只是表面呈现的情况。深层次讲,现在徽州商贾都没法把生意做到蓟州,且那边有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您去蓟州镇,如果没有部曲协助,根本没能力弹压地方将领和士绅,就怕您……有去无回。”
“你这叫什么话”
李孜省道,“朝廷总得安排蓟州巡抚,我不去,自会有人去。难不成,去一个栽一个吓唬谁呢”
庞顷道:“您与他们终归有所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李孜省也很好奇。
“您是去打仗,要办实事,想要建功立业。”
庞顷道,“且您曾权倾朝野,得罪的人太多了,与那些去到蓟州只为了混日子的官员……岂能相同
“您领了皇命前去,就必须做出成绩来。可现在蓟州和辽东镇的问题积重难返,不是靠您一人能解决的……所以……”
李孜省道:“所以说,这是个烂摊子”
庞顷道:“趁现在还没走远,你赶紧去跟张国丈说说。他或许对蓟州地方军政事务不太了解,要是没他帮忙,您还想打胜仗,建功立业光理顺内部关系都得好几个月……”
“你把我可能会遇到的事,详细列下来,我理顺一下,再去找来瞻。”
李孜省道,“现在正是体现你重要性的时候……贤侄延龄不在,跑腿和问事,总得有人干吧你可千万别懈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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