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岳相信了杨植,慨然道:“好!你是领导,你说了算!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次日田州府西北的道路上,来了一名年轻的大明官员,他身后只带了两名锦衣卫一名通事。
“开寨门,去叫卢苏前来迎接,理藩院官员前来巡视!”
卢苏从未想过有朝廷官员敢孤身深入田州,他连忙打开寨门,见过官员的文凭敕书后,原来是专管两广夷务的员外郎张岳。卢苏行过礼后把张岳迎进田州城府衙。
这种边陲土司城的级别略高于县,属于第三档次的州,岑猛的官职为知州,低于知府。广西的石灰岩上也长不了参天大树,州城很小,比不上内地一个中等县城,田州城墙又低又矮,更不是如内地城墙由夯土青砖筑成,几无防御能力。唯一可峙的就是州城边上的右江。
张岳从田州路口的关隘一路来到州城,看过沿途的城寨后大模大样进州衙门在主位坐下,问道:“卢苏,你降而复叛,其中必有内情,本官想听听你的诉求!”
土司们平日去见正经朝廷命官时,那些官员个个傲慢得很,眼皮都不夹土司们一下。卢苏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员外郎是这个做派,一时间赶紧先请张岳喝口茶,趁着这功夫在心中组织语言,打好腹稿。
斟酌好后,卢苏正要开口,却见员外郎淡淡道:“你先不要说,你去把思恩的王受叫过来,你们两人商量过后再向本官汇报!今晚我就在这里住下,。”
卢苏一时气短,答应一声。张岳又道:“你头前领路,本官要巡视州城。”
次日思恩州的王受与田州的卢苏一起在府衙后院候着,见张岳神清气爽地从卧室里出来,卢元、王受连忙上前问候。
王受自我介绍后,几人向饭堂走去,卢苏道:“昨晚送来暖床的两名女子,可合贵人心意?”
张岳沉吟一下道:“本官孤身宦游在外,身边缺两名服侍之人,我把她们带走,你觉得怎么样?”
卢苏眼珠转了转,急忙道:“这两名女子粗陋不堪。下官的妹妹貌如天仙,山歌唱得极好,十里八乡有名,愿意自荐枕席!”
张岳见卢苏上道,便说道:“这倒是极好的!眼看元旦到来,卢大人、王大人跟本官回梧州过新年如何?”
卢苏王受吓一跳,两人面面相觑,张岳笑着说:“你们也是大明官员,怎么不敢去见总督?你们说岑猛没有死,我今天就带你们去看岑猛的脑袋!
放心,朝廷是来解决叛乱的,只要你们不叛乱,就没有问题。
理藩院的一把手、三把手,正途两榜进士一甲,一个榜眼一个状元,还会出尔反尔不成?”
王受道:“人家说越是进士老爷心越狠,杀人不眨眼;文章越是写得花里胡哨的人越会说谎骗人。昔年横行湘赣粤桂闽的池仲容就是上了进士老爷的当自投罗网!”
张岳呸一声道:“你们是大明官员,怎么自甘堕落跟山贼相比?
那好,本官留在田州,你们两个去梧州,如何?你们商量一下,我先吃个早点。”
最终卢苏王受两人跟着张岳来到梧州见到了岑猛的首级,这才死心。此时姚镆顺西江而下离开了广西,梧州城里做主的,只有朝廷来的理藩院的三位官员。
卢苏、王受的土官之职并非是指挥使、千户一类的武官,而是同知、推官这种文职地方官,两人没有行跪礼,在三位进士老爷面前有张椅子可坐。
田州思恩两州原来是设土官管理,一向太平,听从朝廷调兵出征。但近二十年前,岑猛的大哥因讨厌父亲溺爱岑猛,便把父亲杀了。岑猛自然替父报仇,打杀了大哥,从此田州思恩乱成一窝粥,岑氏亲戚之间率土兵互相屠寨,朝廷受不了,便在正德末年决定把岑猛等人转授武官,并向两州派驻流官以恢复两州秩序。岑猛不想放弃土皇帝的地位,这才有朝廷派姚镆来平田州之乱。
现在岑猛的首级就装在盒子里,卢苏对杨植道:“掌院学士,既然岑知州已死,下官与王受商量过了,愿意归降朝廷!
为表诚意,我们可以反戈一击,替朝廷剿灭田州、思恩的其他土司势力将功赎罪,还两州朗朗乾坤,将两州建设成为王道乐土!”
原时空中,桂萼在年后举荐王阳明来平田思之乱。王阳明调江西、湖南的畲兵、苗兵和官军来田州后,立刻接受了卢苏、王受的投诚,并联合卢苏、王受的土兵连灭八寨,将与卢王二人不和的几个部落共二万五千多男女老幼屠杀一空。
为恢复两州秩序,王阳明把田州思恩改流归土,让卢王二人为州官。王阳明快刀斩乱麻地平定田思之乱,成就了他的最后一次赫赫军功。
在广西期间,因受了广西瘴疠之气,王阳明已经生了毒疮,平乱之后王阳明立刻返回故土,全身溃烂而亡。
从那以后,卢苏在两州横行霸道一手遮天,连朝廷任命的土官上司都敢杀,朝廷对此不闻不问,于是两江土官咸拊膺叹曰:“杀人不抵,弑主无刑,吾辈手足肾肠皆悬仆妾矣!”
直到嘉靖十七年,张岳征调卢苏去平定持续几十年的大藤峡之乱,卢苏出工不出力,纵贼逃逸,监军太监想做掉卢苏,却被卢苏逃走。
想到此处,杨植笑着说:“兹体事大,不是一时半会能商量出结果的,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两位先不急,元旦不谈公事,先在梧州度假再说。”
卢苏王受两人歇下不提,姚涞对杨植道:“边事夷务还是要谨慎!莫失了朝廷脸面,使圣上震怒。”
杨植回道:“如果不是为了征安南,我哪会对广西这么上心!你放心,圣上不会拿广西边事做文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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