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柏青羽微微点头,青衫下摆扫过门槛的杂草,留下一道浅痕。
他抬脚往里走,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轻响,与院外的虫鸣搅在一起。
“沈副堂主回来了吗?”
他一边走,一边问道,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院里堆放的柴火。
那些枯枝码得齐整,却在最底层的缝隙里藏着几枚泛着冷光的铁蒺藜,显然是防着不速之客。
这细微的布置,倒显出几分沈扬的谨慎。
“回堂主,副堂主刚回来不久,正在后院等着您呢。”
那老仆连忙佝偻着身子跟上,双手贴在腰侧,头低得几乎要碰到胸口,不敢多看柏青羽一眼。
这人虽看着文弱,可他见过对方折扇轻点间,就让三个刺探消息的纳气九重化作飞灰,那眼神里的冷意,比腊月的海风还冻人。
柏青羽穿过简陋的前院,绕过一间墙皮剥落的土房,来到后院。
后院比前院更窄小,墙角的青苔爬满半壁。
只在西侧搭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草棚,棚下堆着些黑陶罐,罐口封着麻布,隐约透出些腥气。
一个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棚边,手里把玩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铁环,听到脚步声,立刻转过身来。
这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中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短打。
左臂的袖子空荡荡的,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眼神却异常锐利,像藏在鞘里的刀,与这破旧的院子格格不入。
“柏堂主,我这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沈扬迎上前,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既没有谄媚,也没有疏离,透着常年搭档的熟稔。
柏青羽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皱了皱眉,折扇在掌心轻轻敲击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放心:“沈副堂主,这事关系重大,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沿岸防线的守军虽多是新兵,可一旦惊动了四象境的强者,咱们这些布置都得打水漂,你可得再三小心,绝不能出半点纰漏。”
沈扬闻言,反倒笑了笑,脸上的疤痕随着嘴角牵动微微扭曲,像是一条活过来的蜈蚣:“柏堂主你就放心好了。”
“沿岸防线的七十个暗哨点位,接应的人手藏在哪些礁石缝里,还有最后收网时该先放哪批妖兽、后堵哪处缺口。”
“每一个点我已经带着人检查了不下五次,连守卒换岗时谁会摸鱼、谁会盯着海面,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张油布裹着的布防图,在草棚下的石桌上铺开。
图上用墨笔勾着海岸线的轮廓,密密麻麻的小字标注着守军人数、大概实力,几个用朱砂点出的红点格外刺眼。
“你看,这几处是防线的薄弱处,要么是礁石太多不利于列阵,要么是守卒多是纳气后期以下的新兵。”
沈扬的指尖点过红点。
“也是冥兰花气息最容易引动妖兽的地方,深海里那些老家伙对这味道最敏感。”
“等何庆丰把气息散出去,不出三个时辰,最先有动静的就是那群长牙鲨,接着是电鳗群,最后是藏在海沟里的老章鱼。”
他说得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妖兽潮翻涌的景象。
“到时候……”沈扬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疤痕下的肌肉轻轻抽搐。
“拒北城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柏青羽俯身看着布防图,指尖在几个红点上慢慢点着,良久才缓缓点头:“如此最好,记住,我们要的是‘乱’,越乱越好。”
“乱到守军分不清是妖兽潮还是内鬼作乱,乱到将军们顾此失彼,乱到仓库里的丹药兵器都没人看守,才好浑水摸鱼。”
“明白。”沈扬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布防图折成小块,塞进贴身处的布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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