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里那点失望,却像颗被风带来的种子,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悄悄发了芽。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对“同伴”抱有太多期待。
这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与算计,能依靠的,终究只有自己。
云还在跑,像被谁赶着似的,飞快地掠过天际。
风还在吹,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草屑,打在李越的脸上。
小山坡上的身影依旧立着,脊背挺得笔直。
像块被暴雨冲刷过、却始终不肯弯腰的石头,映着天边渐亮的光,轮廓分明。
另一边,何庆丰踉踉跄跄,勉强踏入拒北城的城门。
他的甲胄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暗红的血渍凝固成硬块,与泥土、碎甲粘在一起,散发着浓重的腥气。
左臂不自然地吊在胸前,衣袖被雷电蛇的电网灼成焦黑的破布,露出底下皮肉外翻的伤口,泛着吓人的黑紫色。
早在与那头纳气九重的雷电蛇交手时,他就已身负重伤。
那蛇的雷电之力刁钻毒辣,专钻灵力防御的缝隙。
当时一道电网劈在他左臂上,瞬间就麻痹了半边身子。
若不是拼死祭出护身法器,怕是连命都要交代在那里。
这八天八夜,他全靠着怀里揣着的几粒“回命丹”硬撑。
丹药入口即化,灵力顺着喉咙涌进丹田,暂时压制住伤势的恶化,却像饮鸩止渴。
每次灵力退潮,伤口的疼痛就会变本加厉,像有无数根针在骨头缝里钻。
“这伤势,恐怕是要好好修养小半年时间了。”
何庆丰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指尖轻轻碰了碰焦黑的皮肉,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脸上挂着一抹深深的忧愁,眉头拧成了疙瘩。
半年时间,足够战场形势千变万化,足够多少新人崭露头角。
他这千夫长的位置,本就坐得不算稳,若是长时间缺席,怕是很快就会被人顶替。
可转念一想,他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不过,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他想起在这场厮杀中,亲眼看到两位实力不输于他的千夫长葬身在妖兽口中。
被两头雷电蛇的给拦腰截断,惨叫声还没落地就没了声息。
另一个千夫长更惨,被数头千足刀虫围在中间,最后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剩下。
比起他们,自己断了条胳膊,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
正思忖间,迎面忽然走来两道身影。
玄色的都统袍服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腰间的佩刀刀柄上镶嵌着的宝石,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走在前面的是石龙,面容冷峻,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旁边的是侯宗亮,面色凝重,目光在何庆丰身上一扫,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见过石都统,见过侯都统。”
何庆丰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挺直身子,却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他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连忙示意亲兵松开手,挣扎着低下头,恭敬地行礼问候,声音因疼痛和紧张而微微发颤。
石龙没有看他的伤势,只是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缓缓开口:“何庆丰,你加入镇妖军也有六十七年了吧?”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像一块石头投入静水,在何庆丰心里掀起层层涟漪。
他想也没想就立马开口回答:“多谢都统大人挂念,的确是有六十七年了。”
从二十五岁入军,到如今九十二岁岁,整整六十七年。
他从一个小兵熬到千夫长,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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