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威闻言,眉头紧锁,心中感慨不已,哈什纳果然不改马贼本性,向来是有利则图、遇险则逃,如今他带着残部从辽东逃窜到河西,手握四百老匪,又熟悉边境地形,早晚会山呼千万匪徒,恐怕会成为河西地区新的祸患,日后必须多加提防。
谭威又详细询问了清军此次出兵的具体部署与后续可能的动向,于得海三人知无不言,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尽数告知。
待问清详情后,谭威让人取来三套圭圣军军服给三人换上,打算带着他们一同前往城外战场查看。
三人虽身上带伤,行动略有不便,但翻身上马时却展现出精湛的骑术,动作利落干脆。
于得水抚摸着战马的鬃毛,叹息道:“自古胡族争夺辽东土地便异常惨烈,图尔特部夹在诸强之间,若不苦练骑射,早就被吞并了。骑术和箭术,就是我们活下去的根本。”
一行人很快抵达内圈战场,圭圣军士兵已连夜展开清理工作。
只见阵亡的图尔特部将士尸体都被盖上了白布,由军士们小心翼翼地抬着运往城内安葬,动作轻柔,带着对死者的尊重。
而另一边的清军马匪尸体则堆积如山,层层叠叠,暗红的血水顺着地势流淌,在地面汇成一条条蜿蜒的小溪,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天空中,十几只秃鹫盘旋不去,时不时发出几声刺耳的鸣叫,等待着享用这“盛宴”,整个战场弥漫着一股悲凉而肃杀的气息。
于得海三人看到那些盖着白布的尸体,脚步瞬间顿住,眼中再次泛起泪光。
他们缓缓走到尸体旁,默默跪地,对着同胞的遗体深深叩拜,口中低声念着部落的悼亡之词,声音沙哑而悲痛。
负责掩埋的军士见状,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静静站在一旁,给他们留出祭拜的时间。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战场上,却驱不散那浓重的哀伤。
谭威不忍再看这悲伤的场景,转头眺望绝漠河西岸,只见河西岸的田地里,百姓们正忙着清理水渠,他们大多是此前参与过浚县淤田修整的农夫,动作熟练而有序。
不知是谁起了头,田埂上传来阵阵山歌,曲调类似中原的信天游,悠扬而质朴,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看着眼前这幅百姓劳作、歌声悠扬的画面,谭威心中竟生出一种战争已经远去的错觉,仿佛刚才战场上的惨烈从未发生过。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打破,身后传来于得海三人压抑的抽泣声,那声音里满是失去同胞的痛苦与无奈,如同一把锤子,狠狠敲在谭威的心上。
他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战争的创伤从未真正消失,它就刻在这些幸存者的心里,刻在这片被血水浸染过的土地上。
所谓的和平错觉,不过是片刻的自我慰藉罢了。
吕长生望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双肩不住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那是他的堂兄,此次随军出征却不幸战死。
谭威看在眼里,心中泛起恻隐,当即对身旁的亲卫下令:“立刻将图尔特部军士的尸体与满清人的分开存放,再调一批白布过来,找一处地势高的地方妥善安葬,绝不能让他们死后还受委屈。”
稍作思索,他又补充道,“不如直接将他们葬入羟县城内,城内地势高,既能防水淹,又能避开塞外寒风,让他们在城中安息。”
于得水听到这话,激动得再次跪地磕头,声音哽咽道:“多谢都督体恤!我代图尔特部全体族人谢过都督大恩!”
磕完头他才想起还不知眼前这位仁厚的都督姓名,便小心翼翼地询问:“敢问都督高姓大名?我等也好铭记这份恩情。”
谭威坦然相告:“我姓谭,名威。”
于得水久居辽北,满清刻意将消息隔绝,他们对“谭威”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只默默记在心里,想着日后定要让部落族人知晓这份救命之恩。
陆惟君早已领会谭威招纳图尔特部的意图,见谭威安排妥当,立刻上前说道:“都督,属下这就调五十辆运粮马车和两百名军士过来帮忙安葬,确保将士们风风光光入土为安。”
谭威点头赞许:“如此甚好,务必妥善安排,莫要出任何差错。”
陆惟君领命而去,很快便调来了马车和军士,战场上传来马车轱辘声与军士们搬运尸体的脚步声,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谭威与陆惟君随后返回县城,刚走到城门处,便见一名短波的通信兵快步跑来,脸上满是喜色:“都督!陆将军!塘州传来捷报!徐悠将军已顺利占领塘州城!颉永羌将军率领坎军用战车构筑野战阵地,成功阻击了武佑城可萨勃勃的可萨军!”
通信兵顿了顿,语气愈发激动,“可萨骑兵轮番冲击了数次,都被坎军的战车阵击退,共遗尸近四百具,而咱们坎军伤亡不足五十人!”
“好!太好了!”谭威闻言,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连日来的紧绷情绪终于得到缓解,“徐悠和颉永羌干得漂亮!这下塘州稳固,西疆局势又稳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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