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石勒听李晓明以性命担保,声称有计策能破厌次城,心头那点期望的火苗再次被点燃,
连忙高声喝止押解的羯兵:“且慢!将他带回来!”
李晓明被重新推到帐前,不等站稳,便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再次大声喊道:“王上!臣已有破城良策!
然,臣斗胆,请王上先答应一事:待破厌次、擒段文鸯之后,需严令大军,不得妄杀城中及城外百姓一人!
否则,此计难行!”
石勒闻言,眯起那双精光闪烁的虎目,
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语气中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陈将军……你为了这些晋民,不惜冒杀身之险,违抗孤的军令,与徐侍中大打出手……
孤自问待将军不薄,为何将军之心,偏偏总是如此的向着晋民?
难道孤待你的恩遇,还比不上那些素不相识的晋人?”
这番话直指核心,带着逼问之意。
帐中诸将的目光,也都齐刷刷聚焦在李晓明脸上。
李晓明心知此刻遮掩已是徒劳,索性把心一横,咬了咬牙,迎着石勒的目光,
坦诚说道:“王上待卑职的厚恩,卑职铭记五内,愿效犬马之劳以报!
然……卑职祖籍豫州,亦是晋民出身!
眼见万千同族之人,即将因徐光这厮的毒计,在王上军令驱使下,化作城壕枯骨,血流成河……
陈某实在无法坐视!
王上若疑卑职‘心向晋民’便是不忠,卑职无话可说。
可卑职本就与他们同根同源!
若对同族遭受的屠戮苦难熟视无睹,闭口不言,岂不是成了数典忘祖、铁石心肠的禽兽之人?!”
他这番话说得恳切,掷地有声。
帐内一时沉寂,许多偏将副将,尤其是汉人出身的将领,脸上都浮现出复杂之色。
众人的目光,不禁又转向了鼻青脸肿的徐光——这位同样是汉人出身的侍中。
徐光脸上青红交织,如同开了染坊,又羞又恼,立刻跳出来尖声叫道:“王上!陈祖发他这分明是……”
“哎……”石勒却轻轻一挥手,止住了徐光的话头。
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带着一丝玩味,
继续向李晓明问道:“陈卿既对晋民如此情深义重,那为何又要献计助孤攻破厌次城?
须知,那邵续亦是晋人,城中守军大半亦是晋人!
你助孤攻城,岂不也是令他们流血遭难?
如此行事,莫非就不是‘数典忘祖’了么?呵呵呵......你倒给孤分辨分辨?”
“正是!正是!”
徐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附和,声音尖利:“此人满口仁义道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既要当忠臣,又要做义士,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以在下看来,这样的人,不过是首鼠两端、虚伪狡诈之徒!
王上切莫再被他这番巧言令色蒙蔽了!”
面对这番诛心之论,李晓明非但没有慌乱,反而挺直了腰板,朗声辩驳道:“此二者,岂能混为一谈!
自古以来,王朝更迭,犹如日月轮转,本是天道自然之理!
王上胸怀大志,挥堂堂之师,征讨四方,与邵续逐鹿于中原,凭的是胸中韬略,麾下雄兵!
此乃乱世豪杰本色!成王败寇,邵续便是败了,也说不出个‘冤’字!
卑职既在赵王帐下效力,自当对王上忠心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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