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诗言攥着那片桂花坐在窗前,烛火跳了又跳,把她的影子在窗纸上拉得忽长忽短。那桂花是傍晚逛集市时墨泯替她摘的,花瓣边缘还带着点新鲜的脆感,指尖捻着时能闻到清润的甜香,混着案头新沏的雨前龙井,倒让等待的时光添了几分雅致。院墙外偶有夜风吹过,带起竹梢轻响,她都要屏住呼吸凑到窗边,生怕错过墨泯翻墙的动静,连指尖的桂花都被揉得发皱,染着几分焦急的暖意,连带着茶盏里的茶叶都沉了又浮,凉了大半。
她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沿上划着圈,脑子里还回放着白日集市的热闹。墨泯替她挡开拥挤的人群,在糖画师傅的摊前站了许久,她盯着转盘上的鸳鸯图案挪不开眼,他便笑着掏出碎银:“师傅,劳烦转一次。”转盘的指针转得她心尖发颤,最后稳稳停在鸳鸯上时,墨泯比她还先笑出声,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糖霜,轻声说:“你看,连糖画都知你心意。”那时她脸颊发烫,只敢低头盯着糖画的纹路,没看见墨泯眼底藏不住的温柔,他看她的眼神,比糖稀还甜。
不知等了多久,檐角的铜铃忽然轻轻晃了一下,不是风动,倒像是有人轻轻碰了碰,那声响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白诗言心头一紧,刚推开半扇窗,就见一道黑影从墙头轻巧落下,墨泯提着食盒站在月下,衣摆还沾着点墙头的草屑,发间似乎还夹着片细小的竹叶。他见她探出头,眼底瞬间漾开笑,连声音都裹着月光的柔:“倒比我想的还急,刚在墙外就听见你挪椅子的声响了,生怕我来晚了?”
“谁急了。”白诗言脸颊发烫,却还是伸手把窗推得更开,指尖不小心碰到他递来的食盒,温温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快进来,别被巡夜的家丁撞见,王伯今晚值夜,眼睛尖得很。”
墨泯依言跳进屋,靴底沾的草屑落在青砖上,她下意识地蹭了蹭,才把食盒放在桌上,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放心,我绕着西角门来的,那边的柳树长得密,正好能挡着。”她打开食盒时,热气混着酒香漫出来,里面放着温酒的锡壶,还有一碟刚切好的梨片,梨片上还撒了点细盐,旁边竟还有一小碟桂花糕,糕上的桂花和她攥着的那片一模一样。“知道你方才在集市吃了不少甜的,特意买了些切好的梨解腻,又想着你爱桂花,就带了两块糕来。”
白诗言看着他熟练地倒酒,指尖还带着夜里的凉意,却把酒杯捂得温热才递过来:“慢些喝,刚温好的,别烫着。”她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桂花酒的甜香混着暖意滑进喉咙,比去年在郊外喝的更柔,尾调还带着点蜂蜜的绵甜,忍不住问:“这酒……是不是又加了什么?刚才喝的好像没这么甜。”
“加了点枣花蜜,怕你夜里喝着凉。”墨泯坐在她对面,也端起酒杯,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桂花簪上,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珍珠在簪头泛着柔光,衬得她耳垂都透着粉。“今日在集市买的簪子,倒比我去年给你寻的那支更衬你。去年那支珍珠小了些,这支的珠子圆得很,我见你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就知道你喜欢。”
提起集市,白诗言忽然想起那幅糖画,忍不住笑出声,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背:“你还说我像孩子,方才买糖画时,你比我看得还认真,师傅都笑你‘这位公子比姑娘还上心’,你忘了?”
“还不是看你喜欢。”墨泯无奈摇头,却没否认,指尖轻轻蹭过白诗言的手背,带着点痒意。她当时看着糖稀在石板上勾勒出鸳鸯的模样,满脑子都是往后年年中秋,都要陪白诗言这样逛集市、吃甜食,连老板递来糖画时,他都下意识地护着尖角,怕碰坏了她喜欢的纹样,倒真像个盼着过节的孩子。“再说了,那鸳鸯画得好,配你正好。”
白诗言脸颊更烫,连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却不小心呛了一下,咳嗽时眼底泛起水光。墨泯立刻起身坐到她身边,伸手替她顺气,掌心贴着她的后背,带着点暖意:“慢些喝,又没人跟你抢。”她替白诗言擦了擦嘴角,指尖碰到她的唇角时,两人都顿了一下,空气里忽然静了下来,只有烛火跳动的声响。
她别过脸,盯着案头的诗稿转移话题:“我晚上又写了首诗,你要不要看看?”说着就要去拿,却被墨泯按住手。“不急,先喝酒。”她把梨片推到白诗言面前,“吃片梨压一压,酒劲儿虽小,也别呛着。”
两人边喝边聊,话题从府里的石榴树说到书院的趣事。白诗言说起昨日石榴树结了个最大的果子,被下人摘走时她还闹了小脾气,墨泯听得笑出声:“明日我去给你摘,书院后墙有棵老石榴树,结的果子比你家的还甜。”她说起书院里的先生上课打瞌睡,被学生的墨汁溅到袖口,却还故作严肃地继续讲课,逗得白诗言笑弯了眼,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甜。
酒壶见了底,梨片也吃了大半,桂花糕还剩一块,白诗言舍不得吃,用帕子包好放在食盒里。她打了个轻颤,指尖碰了碰窗棂,凉得缩了回来。墨泯才发觉窗开得久了,夜风渐凉,连忙起身替她关窗,又把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外袍上的墨香混着淡淡的松烟味,裹得她满身暖意:“仔细着凉,明日要是咳了,伯父伯母又要怪我带你在外头待太久,说我‘总教坏他的宝贝女儿’。”
“才不会。”白诗言裹紧外袍,下巴蹭了蹭衣领,忽然想起未完的传说,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抓着她的衣袖晃了晃:“对了,望舒和星官传说,你是不是还没说完!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
墨泯刚要开口,却听见院外传来丫鬟的脚步声,还有铜盆碰撞的声响,定是送热水来了。她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快步走到窗边探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是小桃,我得藏一会了。”
白诗言心里一慌,连忙起身拉住她的衣袖,指尖攥得紧紧的,连声音都带了点委屈:“那传说……你还没讲完呢。”她看着他的眼睛,月光下她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让她舍不得放手。
墨泯刚握住窗沿的手顿住,回头见她眼底满是不舍,连拉着她衣袖的手指都微微用力,指节泛着白,心头一软,索性松开窗,转身走回她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走了,就躲躲。小桃送完水就回来。”
她拉着墨泯走到屏风后,那屏风上绣着月下桂树,她躲在树影纹样后,鼻尖还能闻到屏风上的熏香。刚藏好,就听见小桃敲门的声音:“小姐,热水来了,放在门口吗?”白诗言隔着屏风应了声“放门口吧,我待会儿自己拿”,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可指尖还是攥着墨泯的衣袖,不敢松。
等脚步声远了,白诗言才松了口气,转头却见墨泯正盯着她笑,眼底满是促狭,脸颊顿时更红,伸手推了她一下:“都怪你,要是被发现了,我可不管,我爹要是知道你夜里来我房里,定要扒你一层皮了。。”
“这不是没发现嘛。。”墨泯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蹭过她的掌心,带着点痒意,“不过你刚说什么?怪我让你喝太多酒?还是怪我没讲完传说?”
白诗言别过脸,故意板起脸,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可不是么?从集市到郊外,再到现在,喝了一回又一回,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让我醉了,好欺负我?”话虽带着嗔怪,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她其实爱极了这样的相处,只是想逗逗墨泯,看她着急解释的模样。
墨泯低笑出声,声音在屏风后显得格外清晰,她伸手将白诗言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声音放得柔:“是故意的,想让你醉一点,胆子大些,好跟你说些心里话。”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抚摸着白诗言的发尾,“若是清醒着,又会这般妖娆。”
白诗言靠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檀香混着酒香,心跳又快了起来,像揣了只兔子,却还是嘴硬:“登徒子……谁妖娆啦!就你……”话没说完,就被墨泯轻轻捏了捏脸颊,指尖的温度让她更觉发烫。
“还说没有?”墨泯低头看着她,眼底满是笑意,连声音都带着宠溺,“方才在郊外,是谁主动亲我的?就轻轻碰了下我的嘴角,转身就跑,我追了好远才追上。还有,是谁缠着我要听传说?”
“你!”白诗言气鼓鼓地抬头,却撞进她温柔的眼眸里,那眼眸里映着烛火的光,像盛了满天星辰,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伸手捶了她一下,却没用力,落在她胸口像挠痒,“就会欺负我,把我的事都记着。”
墨泯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指尖的触感让她一颤:“只欺负你一个人,别人想让我记,我还不记呢。”她牵着白诗言走到床边,替她拢了拢外袍,指尖碰到她的耳垂,凉得很:“夜深了,你该睡了,我在旁边守着你。”
白诗言却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酒意的朦胧,像撒娇的小猫:“不要,你也睡。”她抬头看着墨泯,眼底满是期待,“我们一起睡,这样你明天还能接着给我讲传说。”
墨泯愣了愣,随即眼底的笑意更浓,俯身替她褪去外袍,只留里衣,指尖碰到她的手腕时,能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墨泯替她盖好被子,才在她身边躺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怕压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可白诗言却不满足,主动往她身边挪了挪,伸手搂住她的腰,脑袋靠在她的胸口,心里满是安稳,连酒意都消了些。
“墨泯,”她轻声说,声音带着点困意,却还惦记着传说,“你还没说望舒和星官的后续呢,他们后来怎样了。”
墨泯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像哄孩子,声音放得柔:“等你睡醒了再说,现在先睡觉。熬夜对身子不好,你明日还要去给伯母请安,要是顶着黑眼圈,伯母又要问了。”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白诗言,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嘴角还带着笑意,像梦见了什么好事。
墨泯忍不住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吻得很轻,像羽毛拂过,低声说:“晚安。”
白诗言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墨泯却没睡,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心里满是满足。窗外的月光静静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柔得像一层纱,连烛火都渐渐弱了下去,只留一点微光。
这一夜,没有喧嚣,没有打扰,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满室的温馨。墨泯看着怀里的女孩,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看着眼前的人儿,不自觉的笑眯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白诗言忽然醒了,窗外的月光更亮了些,透过窗纱落在床榻上,像铺了层银霜。她窝在墨泯怀里,鼻尖沾着她衣襟上淡淡的檀香,可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望舒和星官的故事,连困意都被勾走了大半。她悄悄睁开眼,借着月光看墨泯的侧脸,她眼睫垂着,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熟了,可指尖还轻轻搭在她的腰侧,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连翻身都怕吵醒她。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怕吵醒他:“墨泯,你睡着了吗?”
墨泯的指尖动了动,随即睁开眼,眼底没有半分困意,反而带着点笑意,像是早知道她会醒:“没睡,猜你就会惦记着传说,连觉都睡不安稳。”她低头蹭了蹭她的脸,声音放得更柔,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想听?那我接着讲,这次一定讲完,不让你再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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