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掸净衣袍上的尘土,目光掠过安仁坊高耸的牌楼,与身旁的张彪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彪会意,右手不着痕迹地按在刀柄上。
李正则从怀中取出那封盖有长安私印的信函,两人一前一后踏进了坊门。
拜访的第一站是镇国公府。
老国公颤巍巍读完信,不等李正开口便吩咐开仓,“将军深谋远虑,老朽佩服。”
三十车粮米当即点齐,老国公表示若是不够还可再去筹借,必不能让将士们吃苦挨饿,亲自将二人送至府门外时,还特意嘱咐,“若是有人为难,只管报上老夫的名号。”
第二家是礼部尚书府。
固执的老尚书捻须沉吟,“一个女流之辈添居高位……”话音未落,张彪便上前半步,腰间佩刀铿然作响。
老尚书盯着张彪那犹带血渍的长刀,又瞥见院中不知何时站满的披甲亲卫,在家人的苦劝之下,终是挥挥手,命人取了二十车粮米。
如是一家一家的拜访过去,待到永宁侯府时已是日暮。
早就听到动静的永宁侯将信笺往地上一掷,冷笑连连,“将军?哪里来的将军?可有受封的旨意?别是哪里冒出的贼人,趁着乱世来号令勋贵了。”
李正不动声色地拾起信,“侯爷也说了,这是乱世,乱世中的勋贵还想接着做勋贵,首先就得保住命。”
永宁侯闻言便要发作,却见张彪已拔刀立于廊下,大有不出粮誓不罢休的架势。
最终,永宁侯咬着牙捐出五十车粮米,却也瞧见了李正悬挂腰间的玉佩,面色惊疑不定。
从最后一家府邸出来时,月已中天。
张彪清点着手中清单,和李正商量道:“明日一早就将这些粮草先送回去,想必将军也在等着。”
李正点点头,“还要快马加鞭的送到潼关,才能安了满城军民的心。”
张彪又接连瞟了李正腰间好几眼,李正想装不知道都装不过去,干脆直接问他:“你瞧什么呢?”
张彪没有半点被抓包的窘迫,只有满满的好奇,“怎么永宁侯一看到这玉佩就变了脸色?”
“不只是永宁侯,还有那几个郡公和县公,前倨后恭都是在看到这玉佩时,这玉佩……”
李正摩挲着温润玉佩,“这是临行前将军给的,嘱咐我寻粮草时带着。”
见李正不愿多说,又事涉长安,张彪也不好再追问。
虽然一同经历了潼关的守城大战,又协力出关帮助被困的大军突围,但张彪不是李正这样的亲卫。
他和何存志王猛都是叛乱之后被调到潼关的,算到今时,在长安麾下也不过一年的时间。
如今虽也算得上是生死相托的袍泽,但张彪对这位女将军的过往知之甚少。
只隐约听说长安原是驻守安西的将领,在朝中似乎颇有渊源。
翌日拂晓,车队整装待发。
李正亲自点了五十名精锐骑兵押运首批粮草先行,临行前,他与张彪用力一握手臂,“京中筹粮不易,万事小心。”
张彪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佩刀,“有它在,看谁敢赖账。”
粮车在官道上碾出深深的辙痕,一路疾行。
越接近潼关,景象越发荒凉,路旁随处可见倒毙的饿殍,让押运的骑兵们面色凝重,不由地加快了速度,日夜兼程不停歇。
潼关城头,了望的士兵远远看见车队扬起的尘土,及至看清带队的是将军亲卫队长,且身后车上堆积如山的粮袋时,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粮草到了!将军要来的粮草到了!”
消息像野火般烧遍全城。
当李正押着车队驶入城门时,街道两侧已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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