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话锋一转,目光愈发郑重:“但离成书尚有距离。”
“中原史料详实是长,却不可让边疆各族笔墨太轻,否则‘一体’二字难立。”弘历将典籍推回案中。
“字句偏颇处当改,啰嗦处当删,歧视语当去。再仔细推敲一番,务必要让各族捧读时,既见自家根脉,也识共有的炎黄魂——如此,才算得上能悬于各族床头的‘民心典’。”
吴淑度双手接过典籍,指尖触到那微凉的锦缎,深深躬身。
“臣领旨。皇上圣明,臣这就传谕学者们,按皇上训示重新勘校。”
吴淑度抬头时,额间细纹在烛火下更显深刻,语气却透着掷地有声的坚定。
“定当细查每卷篇幅,增边疆史迹之详,遍审每句措辞,去偏颇歧视之嫌,必呈一部各族共认的‘民心典’。”
弘历颔首,目光扫过殿外沉沉夜色,似已望见典籍传遍九州的景象。
“去吧。记住,此书的分量不在辞藻华丽,而在各族捧读时那句‘原来我们本是同源’的心声。
待修订完毕,朕要亲为序文,写明‘炎黄子孙,四海一家,风俗虽异,其心同源’——这才是《炎黄会典》该有的魂魄。”
吴淑度再躬身告退,捧着典籍的背影在烛影中挺直如松。
1744年1月底,京城被一场大雪裹得严实,铅灰色的天空下,飞絮般的雪花簌簌落满街巷。
水泥路面虽积了厚雪,却少了往日冻土消融后的泥泞,只留一层蓬松的白,踩上去咯吱作响。
街角处,几个裹着厚棉袄的孩童正在雪地上滑雪,笑声惊飞了檐下躲雪的麻雀。
不远处的菜摊前,老大娘掀开盖着的棉絮,露出码得整齐的腌白菜、酱萝卜,旁边摆着半筐冻得硬邦邦的芥菜疙瘩,吆喝声混着雪粒的寒意飘远。
“刚腌好的酸菜嘞,脆生生下饭!还有窖藏的蔓菁,炖肉最香!”
弘历身着深灰风衣走在雪中,风帽边缘沾着细碎雪粒,身旁的中华农业公司总经理赵翼亦着便服随行。
街巷间,数百特勤局护卫早已便服布防,茶馆掌柜拨着算盘,货郎挑担立在巷口,目光不着痕迹地护着一行人的行踪。
“冬日里鲜菜难寻,”弘历望着菜摊的腌菜,对赵翼道。
“去年朕在御花园试制暖棚,竹架支着、棉毡盖着,烧秸秆调温试了多少回,才算让菠菜在雪天发了芽。
只是那棚子成本太高,农户哪学得起。”
赵翼躬身道:“皇上这法子本就好。臣让工匠照着改了改,用黄土夯了半地下的墙,麦草混牛粪糊顶,留着小窗透气。
控温也改了,靠秸秆发酵自己发热,不用烧火,保暖不差,成本能降七成。”
赵翼笑了笑,“农户学看发酵堆干湿就行,种出的菜够自家吃,多的还能换些银钱,简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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