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此刻尚在听雨楼处理要务,小妹已经派人前去通传了,还请洛兄稍候片刻,师尊应当很快便会赶来。”依照惯例,仍是封之微负责接待杨云天。
她引着杨云天在雅致的静室中安坐,素手轻抬,娴熟地沏好一壶氤氲着灵气的香茗,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斟茶。
“小……妹?”杨云天闻言,不由得狐疑地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气质出众、风姿卓绝的女修。
若严格按照修真界的规矩,以她炼气期的修为,无论如何都该尊称自己一声“前辈”才是,这声“小妹”的自称,着实有些不合常理。
“王也道友不也是称呼您为‘洛兄’么?”封之微被他这一问,显得有些局促,目光微微垂下,不敢与他对视,轻声解释道,“小妹与王也道友乃是平辈论交,既然他都这般称呼,那小妹……应当也能如此吧?”
杨云天听罢,只能摇头苦笑,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反问道:“照你这般说法,令师童子前辈还时常称呼洛某一声‘小友’,若论起来也算是平辈。那你岂不是要改口,称呼你自己的师尊一声‘大哥’了?”
“那……那怎么能一样呢!”封之微连忙摆手,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这……这自然是各论各的,不能混为一谈。”
杨云天再次摇了摇头,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苦笑不已。
他身为男子,又有着远超同龄人的百年阅历,何尝感受不到眼前这女子对自己那份若有似无的特殊情愫?她如此执着于两人之间的称呼,无非是想借此拉近距离,试图跨越那横亘在炼气与结丹之间的巨大修为鸿沟。
回想当初在自己洞府,她前来请求修补法器之时,就从未按规矩尊称过一声“前辈”。
此女并非不懂礼数之人,观察她对待其他修士,无不是恭敬有加、礼数周全,唯独在面对自己时,总是“你”啊“我”啊地这般随意称呼,其中的心思,昭然若揭。
然而,对于王也和封之微这两人,杨云天的确比对旁人更为重视。
他们就像是锚定在这条时空长河中的两个特殊坐标。在杨云天看来,给予他们一些适当的帮助,或许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但若是与封之微产生情感上的纠葛,那是万万不能触碰的底线。
他深知时空法则的诡异与危险,若是一不小心改变了对方既定的人生轨迹,最终会引发何等恐怖的连锁反应,根本无法预料。
更何况,他终究是要想方设法返回自己原本那条时间线的。
倘若此刻在此地与封之微纠缠不清,建立起深厚的情缘,待到不得不离开之时,自己一走了之,那留在此地的她又该如何自处?那岂不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伤害?
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讲,仅凭自己现有的记忆来判断,未来那位鼎鼎大名的封之微,似乎与自己并无太多瓜葛,这本身就说明在原有的历史中,两人并无深刻关联。
既然如此,反映到当下,自己就更不应该与对方走得太近。
与王也相比,杨云天清楚地知道对方在未来与自己关系密切,是重要的盟友,故而眼下给予王也的帮助与情谊可以稍微深厚一些。
但对于封之微,既然知晓在未来她与自己并无太多交集,那么这种既定的“结果”就如同一个警示,提醒着他此刻绝不能逾越雷池半步,必须保持恰当的距离。
封之微今日却显得格外健谈,仿佛长久压抑的倾诉欲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在童子尚未归来的这段闲暇时光里,她将拜入天衍道宗后的种种际遇娓娓道来,眉宇间时而浮现无奈,时而闪过愤懑。
“小妹如今可算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她轻叹一声,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自从被师尊收为亲传弟子后,那些早已断了联系的族亲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有些连家谱上都未必记载的远房叔伯,突然就带着厚礼登门认亲。更可笑的是,连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表亲’都不远万里赶来,打着探望的幌子实则想在天衍道宗捞些好处。”
她说到这里,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若闭门不见,难免落得个‘忘本负义’的骂名;可若是接待了,这些人便得寸进尺,不仅耽误修行,更借着我的名头在宗内招摇撞骗。
前些日子还有个自称表舅的,竟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门强买强卖,害得我不得不亲自去赔礼道歉……”
杨云天安静聆听,适时点头应和,目光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说来也怪,”封之微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前些时日师尊突然负伤归来,问他缘由却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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