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下的大郑,亿万生灵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移动着,那些大城池更是万家灯火,如同菜畦一般星罗棋布。
没有了战火的喧嚣,世界变得很美好。纷乱了百年的神州大地,终于在千万人的努力下,再无离乱之苦、再无难言之殇。
孩童们在门前街巷追逐嬉戏、老人们坐在村口大树下追忆过往,阁楼里的佳人描眉上妆,书院里的才子题诗几行。
伤与痛、泪与笑、遗憾和不甘、雄图和霸业,都成了回忆。从前的电光火石,成了多年以后的今天,人们口中的故事。
直道上马匹飞奔、行人匆匆;田野里冬雪初覆、来年瑞丰;繁华的街道上吆喝叫嚷声不绝于耳;安静的房屋中猫儿依偎在火炉旁打呼;酒楼里热气腾腾,官学里书声朗朗。
寒梅傲雪枝头怒放,爆竹声中再酿屠苏。
建隆八年,悄然来临。
对于大郑大部分州府来说,这是一个辞旧迎新的日子,辛苦奔波了一年,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歇一歇。
给孩子做几身新衣裳,称二两平日里舍不得买的肉条,参加完村子里的祭祀活动后,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促膝长谈,给孩子几个铜板做压岁钱,让他们慢点长大,慢点面对人世间。
凌晨很喜欢这种平凡的热闹,亦如多年以前,他从江淮军中回到望云镇上时的情景。
刘廷让的老爹已经去世了,望云镇现任里正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年三十的白天邀请凌晨前去镇子上的祠堂广场参加社祭活动。凌晨欣然前往,跟在老头子们身后对着几百个牌匾上香鞠躬。
忙完之后,他又回到了家里,把解二和段平赶回家里去过年后,家中就只剩下了他和青柠、腰果一家三口。
“歪了……”
大门口,凌晨踩在凳子上,将抹了浆糊的大红对联双手举起,回头看向拉着腰果的青柠。
腰果带着虎头帽,浑身被羊毛棉衣包裹的严严实实,活像个圆墩墩。小姑奶奶已经能自己走路了,说话也奶声奶气的,正是人类幼崽最可爱的年纪。一双小脸冻的红扑扑的,却难掩高兴和兴奋,拉着母亲的手,笑着看老父亲贴春联。
“往左一点,左边再提高一点,对对对,就这样。”
一巴掌拍下去,再按住捋平,面粉熬制的浆糊就将对联牢牢的沾在了青石门头上。
“红梅裹雪含香去,青杏露翠迎风来。”
横批——“吉庆百年”。
似此一般温馨动人的一幕,此时此刻,正在大郑各地上演。
视线拉向北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被皑皑白雪深深覆盖,炊烟袅袅的地方,是一片雪乡。
越过长城,灰云低垂,大地一片银装。
矮矮的毡房烈火熊熊,马蹄踏碎雪泥,栏杆被蛮横推倒,牛羊惊恐的四处逃窜,人影杂乱,马刀挥舞,箭矢穿透寒风,无情的收割着鲜活的生命。
和申屠明光斗了一辈子的敕勒部可汗豆仑,脑袋被阻卜部的雄壮汉子提在手中,鲜血尚在滴淌,身体倒在血泊之中。
被许多身着铁甲毡毛、手持弯刀硬弓的那可儿包围着的,是一个年龄约莫四十岁的汉子。
红紫色的脸颊涂有蜡油,脸上肉很多,却没有臃肿的感觉,反而带着一种雄壮威严的压迫感,双眼细长,一双眸子迸发出锐利的眼神,短洁的胡须修理的十分精细。
肩宽、背阔、腰粗、腿壮,双脚踩在马镫上,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握着腰间镶嵌有蓝色宝石的弯刀。座下马极其雄壮,通体棕灰,四蹄黑亮,不动时尽显优雅,稍一动,便肌肉隆显。
阻卜可汗——乌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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