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晨光像揉碎的金箔,轻轻漫过院角老槐树皲裂的枝桠,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碎影。许前进抱着刚3周岁的小长征站在门槛上,蓝布夹袄的衣角被微风轻轻掀动,望着院门口那阵闹哄哄的动静,眼底先漫开了惊喜的笑意。他怀里的小长征穿着件新做的虎皮小袄,圆乎乎的小手攥着个绣着老虎头的布玩具,小脑袋跟着爷爷的目光转来转去,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大步走来的钢蛋和金凤,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
“呀,今天这是咋了?居然全家总动员过来了?”许前进的声音里裹着晨雾的软,目光在钢蛋、金凤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在他们身后那两个蹦蹦跳跳的半大孩子身上——男孩手里攥着根柳树枝,女孩辫梢系着红绳,一看就是刚从田埂上跑过来的。最后他的视线停在金凤手里拎着的蓝布袋子上,笑着补了句:“这又是给我们带啥好东西了钢蛋?”
钢蛋刚要开口,厨房里就传来一阵“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香玲系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手里还攥着块没拧干的擦碗布,就这么急匆匆地冲了出来。她脸上的笑意像朵刚绽开的桃花,眼角的细纹都透着热乎气:“快快快,钢蛋、金凤,快进屋坐!外头风还带着凉,别冻着孩子!”说着就伸手去拉金凤的胳膊,另一只手还不忘朝屋里扬着嗓子喊:“小叶!把昨儿赶集买的那筐软果子拿出来,给孩子们解解馋!”
金凤被香玲拉着往屋里走,脚步都跟着轻快了几分,她把手里的布袋子往香菱怀里递了递,笑着说:“也没啥金贵东西,就是家里腌的芥菜疙瘩,还有我给小长征做的两双小布鞋——眼看天要暖和了,这鞋筋道厚实,正好能透气,穿着舒坦。”
钢蛋跟在后面,搓了搓冻得有点发红的手,脸上堆着嬉皮笑脸的模样,凑到香玲身边:“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还是老姐疼我,知道我一准儿馋家里的果子了。换了旁人,哪还记得我这嘴馋的毛病啊!”
香玲白了他一眼,眼底却没半点真生气的意思,反而从刚递到女孩手里的果子筐里,又捡了个最大的塞到钢蛋手里:“就你嘴甜,油腔滑调的。说吧,今天这阵仗,肯定不是单纯来串门的吧?我还不知道你?没事可不会这么热闹地跑过来。”
“嘿,还是老姐精明!”钢蛋一拍大腿,声音都亮了几分,手里的果子差点没拿稳,“我们来呢,一来是顺道看看你们一家,蹭顿早饭,二来啊,是想请你们跟我们一起去北山的果园——今儿打算把果树的枯枝再修修,顺便把去年堆在墙角的草垛清了,全家总动员,人多干活也快不是?放心好了,夜晚吃大餐!”
他这话刚落,里屋就传来小叶带着点嗔怪的声音,人也跟着掀着门帘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件刚缝了一半的小衣裳,针脚还别在衣襟上:“呦呦呦,说你喘还真喘上来了啊舅舅!跑到我们家来蹭吃蹭喝还不够,还想拉着我们全家给你干活去?那哪行啊!俺家和平今儿可是工厂第一天开工,那么多工人等着他安排活呢,他能不到场吗?不得把厂里的事安排妥当了,才能过来给你帮忙啊?啊?有你这么当舅的吗?也太自私了点吧!”
钢蛋被她说得嘿嘿直笑,也不反驳,就挠着后脑勺,眼神往香玲那边瞟,那模样活像个被大人说住的孩子。香玲赶紧打圆场,一边推着小叶往屋里走,一边朝里屋的方向喊:“这话说的,钢蛋可是我弟,跟自家人还计较这个?前进哥,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别这么不屈不挠的啊!赶紧的,快去洗脸漱口,我锅里的粥都熬得黏糊糊的了,就等你们来吃了!”
安顿好许前进,她又转过来拉着金凤的手,往炕边引:“金凤,快上炕坐,炕头暖和。咱们大伙一起吃饭,热热闹闹的才香。和平,小叶!赶紧过来张罗吃饭啊,把碗筷都摆上!”
屋里的小叶正蹲在地上给小长征递玩具,听见喊立马应了声“好嘞好嘞”,麻利地站起身就往灶房跑。她穿着件浅绿的布衫,动作轻快得像只小雀,从碗柜里拿出一摞粗瓷碗,又端出几个装着咸菜的小碟,不一会儿就把小小的方桌摆得满满当当,碗沿碰撞的声音都透着热闹。
“和平,和平,快吃饭了!”香玲把最后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端上桌,朝里屋喊了一声。许和平刚把那件半旧的蓝布工装外套穿好,听见喊就掀着门帘走了出来。他眼底带着点没歇够的疲惫,眼角还有淡淡的红血丝,却还是挤出了笑意:“来了来了,刚跟厂里的老张通了个电话,把开工的流程再确认了一遍,放心了才能赶出来。”
就这样,两个小家、十口人围着小小的方桌坐了下来。小米粥的香气裹着咸菜的咸香,在屋里慢慢散开,孩子们偶尔的笑声、大人说话的声音,把这不大的屋子填得满满当当,连空气里都飘着热乎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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