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爬上树梢时,阿古拉的前锋终于在酸枣丛里发现了血迹。他舔了舔指尖的血渍,狞笑道:“新鲜的!离咱们不到三里!”骑兵们立刻下马,牵着马在荆棘丛中穿行,马蹄裹着麻布,只发出轻微的响动。
安庆绪在前面听得心惊肉跳,亲卫长突然捂住他的嘴,指着前方的崖壁:“陛下!那里有个山洞!”
那是个仅容两人并行的天然洞穴,洞口被藤蔓遮掩。安庆绪刚钻进去,就闻到浓烈的腥臊味——里面竟盘踞着一窝黑熊!亲卫长眼疾手快,抽出弯刀砍向熊头,却被暴怒的母熊一掌拍飞,撞在岩壁上没了声息。
“快跑!”安庆绪嘶吼着往外冲,身后传来其他亲卫与黑熊的搏斗声。他不敢回头,只顾着在荆棘丛中狂奔,锋利的枝条划破了脸颊,鲜血糊住了眼睛。
当他终于冲出隘口,跌跌撞撞地扑到洛河岸边时,身后只剩下不到三十个亲卫。渡口的接应船还没到,冰冷的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像条吞噬生命的巨蟒。
……
潼关城内的火光彻夜未熄。李晟拄着断枪站在十字街口,看着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火枪营的士兵组成警戒圈,太行军的伤兵互相搀扶着包扎伤口,民夫们则被组织起来搬运尸体,将其集中到城外焚烧。
“将军,清点得差不多了。”文书捧着账簿小跑过来,烛火在他颤抖的手中摇曳,“此战共歼敌七万三千余人,俘虏两万一千五百余,其中民夫占了一万三。”
李晟接过账簿,目光扫过“缴获物资”一栏:“佛郎机炮十二门,火枪三千支,弩箭五万支,战马两千匹,粮草折合……”他皱起眉头,“怎么只有这么点粮草?”
“大部分粮仓都在爆炸中烧毁了,”文书擦着汗,“能收集的只有些散落的麦麸和米糠,够全军吃三天。”
李晟沉默片刻,看向西侧的伤兵营。那里的篝火旁,王小石头正帮赵勇包扎肋下的伤口。老兵的脸色惨白如纸,却还在念叨:“可惜让安庆绪跑了……那厮肯定藏了不少粮草……”
“把俘虏里的粮官都带过来。”李晟突然道,“我要亲自审问。”
半个时辰后,十几个穿着粮官服饰的俘虏被押到街口。他们大多是安庆绪任命的小吏,此刻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说!安庆绪把粮草藏在哪了?”李晟的断枪指着最前面的胖子,“如实招来,可免一死。”
胖子磕头如捣蒜:“将军饶命!真的没藏啊!河东军的粮草早就断了,咱们都是靠抢民房度日……”
李晟冷笑一声,用断枪挑起胖子腰间的玉佩——那是块成色极佳的和田玉,绝非普通粮官能拥有。“继续说。”
胖子的脸瞬间煞白,支支吾吾道:“是……是有批粮草,藏在……藏在城南的废弃窑厂……但那是给安庆绪亲卫留的,小的们也没见过……”
李晟立刻派亲兵带着胖子去窑厂,自己则继续审问其他俘虏。当他得知安庆绪为了稳定军心,早已偷偷将洛阳运来的粮草藏在多处秘密据点时,突然明白易林为何执意要追杀——放任安庆绪逃回洛阳,就等于给了他卷土重来的资本。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亲兵押着胖子回来,身后跟着的士兵推着十几车粮草。李晟看着那些饱满的麦粒和小米,突然对文书道:“给所有民夫发双倍口粮,愿意参军的优先登记,编入辅兵营。”
“将军,这……”文书有些犹豫,“朝廷的军规……”
“我担着。”李晟打断他,目光投向城外焚烧尸体的火光,“这些人都是被强征来的,放他们回去也是饿死,不如留下搏条活路。”
朝阳升起时,潼关城内的秩序渐渐恢复。伤兵得到救治,俘虏被分类看管,民夫们领到了救命的口粮,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李晟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易林说得对——战争不只是杀戮,更是争夺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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