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安顺,玉浠复又沉浸于琴谱之中。直至巳时正,窗外雪势稍歇,她方缓缓合上琴谱。
“更衣吧,该去给母嫔请安了。”
宫女们上前伺候着她披上一件滚镶风毛的斗篷。
想到要去寿春宫,玉浠心中并无太多波澜。被过继到槿昭媛名下已十二年,她早已习惯这位养母温和却总隔着一层的态度。
她感念母嫔的养育之恩,衣食住行从未短缺,但也清晰感知到那份并非源自亲生血脉的疏离。尤其是与九弟行弘、十二妹玉璇相比,那份差别便更细微地体现在眼神与言语的间隙里。
她心底那份对早逝生母徐妃的朦胧思念与忧伤,在这样的大雪天里,似乎又被勾起了些许,但也只是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暖阁的香气中。
出了永颜殿,轿辇早已备好。雪虽小了,但宫道积雪深厚,内侍们抬得格外稳妥缓慢。
玉浠透过轿帘缝隙,望着银装素裹的宫廷,心头那些微的惆怅并未影响她的心情太久。
她年已十七,距二十岁开府出宫不过三年光阴。对宫墙之外的婚姻生活,她并非没有憧憬,只是深知婚事皆由父皇钦定,非己所能左右。
如太子皇兄、四皇姐、五皇姐那般,能自己择一心上人请求父皇赐婚的,毕竟是极少数。
她只盼将来能得一知心人,琴瑟和鸣,如父皇母后那般……至少表面上是那般举案齐眉。
轿辇在寿春宫门前停下。庭院深广,高树巨石在雪覆之下更显幽静,仿佛独立于喧嚣宫廷之外。
玉浠扶着宫女的胳膊,缓缓下了轿辇,踏着清扫出的青石小径,走向东侧殿照清阁。她在廊下稍作停留,抖落斗篷上的雪珠,又在暖炉上烘了烘手,才抬脚走进殿门。
暖意夹杂着淡淡的果木清香扑面而来,殿内陈设雅致,一盆绿玉雕就的翠竹盆景置于窗下,碧色逼人,为这雪日增添了一抹鲜活的春意。
李夕静一身秋香色衣裙,墨发披散,正对着一盘棋局凝神思索。榻边熏笼暖香袅袅,气氛宁静得让人不忍打扰。
玉浠上前,依礼轻声问安。
“女儿给母嫔请安,母嫔万福。”
李夕静闻声,从棋局中抬起头,目光落在玉浠身上,温和一笑。
“浠儿来了。雪大路滑,难为你过来。手伤可好些了?”
“劳母嫔挂心,已好多了,太医说再静养两日便可。”
玉浠微笑着回答,姿态恭顺。
“那便好。”
李夕静点了点头,视线又落回棋盘,随口问道。
“可用过膳了?小厨房里有新做的点心。”
“谢母嫔,女儿用过了。”
玉浠应道。她目光轻轻扫过室内,并未见到九弟行弘和十二妹玉璇的身影,想来一个是在皇子所未归,一个或许还在自己殿中。
李夕静将黑子轻轻敲入棋盘,闻言微微一笑。
“用过了便好。”
她抬手将鬓边发丝掠到耳后,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之势,面上笑意浅淡,目光沉静,似是陷入了沉思。
玉浠安静地侍立一旁,并不出声打扰母嫔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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