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雍正十三年十月,铅色的苍穹下,开始飘起白色的雪粒。
寒意也开始在圆明园内迅速蔓延。
出了勤政门的弘历,也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朔风,给浇熄了心头于刚才在勤政门内升腾起的怒火。
这些拿雍正来对付他的顽固官僚,让他不得不表现出敢于狠辣的决心来。
不过,他倒不觉得雍正会因此不悦。
因为,他很清楚的是,雍正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
他如果表现的怕前怕后,优柔寡断,且因为怕让雍正不满,而不敢纠正雍正的改革的话,那反而会让雍正不满。
所以,弘历没有这方面的忌惮,更不会因此后悔。
“主子,领班军机大臣鄂中堂、张中堂递牌子求见。”
但弘历在回到九州清晏殿后不久,陈福就小心翼翼地来汇报了一声。
自允礼、允禄、福彭主动退出军机处后,鄂尔泰和张廷玉就成了领班军机大臣。
而且,张廷玉还主动请旨以鄂尔泰功绩更大、眼下苗务更当让鄂尔泰定夺为由,让鄂尔泰列在他前面。
弘历眼下,也需要表现出对苗事的重视,且也更需要让八旗贵族阶层知道,自己是高于科甲士族阶层的,也就答应了张廷玉。
但弘历也因为张廷玉识趣又心思缜密,故而,以其勤于王事为由,特命进其为三等伯,而与鄂尔泰一样,皆是伯爵。
同时……
弘历这样做,也是为了激励科甲官员实心办事,让他们明白,皇帝不会只知道器重八旗贵族阶层。
而现在,弘历自然知道,这两人一起递牌子来的目的是什么。
王士俊是科甲出身。
宪德是八旗贵族出身。
所以,他们俩无论如何都得来求求情。
“朕知道你们来见朕是为何事。”
“但这事你们不必再言。”
“因为,即便是太上皇,肯定也愿意看见在这个时候砍几颗脑袋的。”
“而他们俩,一个八旗勋贵,一个科甲士大夫,正合适!”
“我大清不是前明,君臣之间,不仅仅是君臣!”
弘历也就在宣见两人后,对两人淡淡地说了起来,而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嗻!”
两人也就没再多言,应了一声后,就告辞而去。
弘历说的道理,他们也都明白。
而他们其实也只是来走个过场,好给勋贵和科甲这两个贵族官僚群体一个交代而已。
表示他们已经尽力了,以后还是要好好配合他们俩领班军机大臣,而一起为皇帝做事。
“公糊涂啊!”
刑部大牢里,即将被问斩的王士俊在被押赴刑场途中,遇到了宪德,而因此就对宪德喊了一声,说起宪德来。
宪德没有理会他,只低着头,托着黑黢黢的铁链走路。
“您是旗户旧人,何必因我一科甲士人领圣怒呢?”
王士俊却依旧对他说着话。
“我视百姓如草芥,君父自然也会待我如草芥,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陛下是真的无畏别人怎么看他孝德啊!”
接着,王士俊还自言自语地感慨不已。
但,宪德始终是一言不发。
可,直到王士俊说到这里时,宪德才红了眼。
“斩!”
而待时辰到时,两人就都一言不发起来,且因此,都人头落了地。
当两人已经被斩首的回奏到了弘历面前时,弘历则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田文镜依旧交部议处,将王士俊事传谕天下督抚,凡欺君害民者,皆如此例,朕也不会管他曾经有多大的功劳!”
随后,弘历就在去向雍正请安时,也将这事告知给了雍正。
雍正如弘历所料,没有对弘历露出不满,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诚所难免啊!你这样做,没错!正如年羹尧、隆科多这些人一样,都会变的,也会误解君父的。”
“儿子还下旨训饬了弘晈、弘景和弘春,训饬他们互相排挤攻讦。”
弘历接着回道。
雍正听后也只是笑了笑,随后突然问道:“弘皙呢?”
“他自朕禅位后,就没来向朕请过安!”
雍正随即又咕哝了一句,接着便叹了一声,道:“假的!都是假的!”
弘历心想,雍正果然是敏感的。
弘皙虽然一直喊他皇父,表现得非常诚服,但在他禅位后,就没再见他,也就让雍正伤了心。
但弘皙也是没办法,他为了不让已经当上皇帝的弘历起疑心,自然不敢来见已经是太上皇的雍正。
“儿子已下旨圈禁他。”
弘历则说了实话。
雍正为之一惊。
弘历继续言道:“他从弘升那里认识一妖道,问那妖道,儿子帝祚多久,甚至还问准噶尔会不会再次兴兵,会不会入京,他还在府内仿朝廷体制,设会计、掌仪诸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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