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龙绣意
竹溪村的雨连着下了三天,文化站的玻璃窗上蒙着层薄雾,将窗外的青竹晕成一片模糊的绿。离非遗展开幕只剩两天,“毕业糖龙”的实体模型静静立在房间中央,竹篾编的龙身泛着温润的浅黄,龙角的剪纸在风里轻轻晃,龙爪的糖芯藏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唯独龙腹处空荡荡的,露出片待绣的素布,像块没填糖的空碗。
李师傅蹲在龙身旁,手里捏着团金线,眉头皱得能夹碎糖渣。他年过六十,指尖布满老茧,是苏绣界出了名的“金绣手”,可此刻对着那片素布,却迟迟下不了针。“缠枝莲要绕着龙腹走三圈,金线得亮得像糖霜凝的光,可你看这线——”他把金线凑到窗边,雨雾里的线色发闷,“少了点活气,甜意都锁在里面了。”
温如霜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毕业糖龙”的虚拟模型,龙腹处的缠枝莲绣样闪着淡金色的光,那是设计时预想的效果。“我联系了好几家染坊,都说最快也要三天才能调出偏甜的金色,可我们后天就要装车去展会了。”她声音里带着急意,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上的龙腹,“学员们熬了半个月,竹阿婆的竹篾、阿杰的机械爪、陈默的触感板都齐了,总不能卡在最后一步。”
小林抱着她编的迷你糖龙走过来,眼眶有点红:“我昨天试着重编了龙身第三节,特意留了细缝等着嵌金线,要是绣不上……”话没说完,就被陈默轻轻拍了拍肩膀。陈默手里拿着块新刻的触感板,上面刻着龙腹的轮廓,他用手语比划:“我们可以先把触感纹刻好,等金线到了再补绣,可展会那边……”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沉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敲着玻璃,像在数着剩下的时间。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甜雾的逸霄走了进来。他刚从味境回来,指尖还沾着未散的糖霜,一进门就闻到了金线的金属味里混着的焦虑。“怎么都围着糖龙不动?”他走到李师傅身边,低头看向那团金线。
“逸霄你来得正好!”温如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平板递给他,“李师傅说金线缺甜意,染坊又赶不出货,再过两天就要开展了,这可怎么办?”
逸霄接过平板,指尖在虚拟龙腹的绣样上划了划,忽然笑了:“甜意不一定非要从染坊来,我们不是有现成的‘糖色’吗?”他抬起手,指尖的甜雾慢慢凝聚,变成了一小滴晶莹的颜料,落在桌上的白瓷碟里,泛着淡淡的金粉色,像融化的麦芽糖混了阳光。
李师傅愣了愣,凑过去看那滴颜料:“这是……糖雾凝成的?能染金线吗?会不会掉色?”
“您试试就知道了。”逸霄把瓷碟推过去,又取来一个空的染缸,“糖雾里的甜源成分能和金线的金属离子结合,染出来的颜色不仅不会掉,还会随光线变化——就像糖霜在不同光线下,有时亮有时柔。”
温如霜立刻找来热水,倒进染缸里。李师傅半信半疑地把金线放进染缸,再将瓷碟里的糖色颜料倒进去。奇迹就在这时发生了——原本发闷的金线,在糖色颜料里慢慢舒展,线身上的颜色一点点变亮,从暗沉的金属色,变成了带着暖光的金粉色,像裹了层薄糖霜。小林忍不住惊呼出声:“真的变甜了!我好像都能闻到糖香!”
陈默也凑到染缸边,伸手轻轻碰了碰金线,又用手语比划:“触感也变柔了,不像之前那么硬,绣在龙腹上肯定舒服。”
李师傅小心翼翼地把染好的金线捞出来,挂在竹竿上晾干。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金线在光里泛着流动的光泽,真的像逸霄说的那样,随光线角度变幻着深浅,每一缕都带着甜意。“太神了!”李师傅激动得声音都有点抖,“我绣了三十年金线,从没见过这么有活气的颜色,这才是缠枝莲该有的样子——像长在糖罐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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