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如同一柄淬了万年寒冰的利锥,裹挟着绝望的死亡气息,狠狠刺穿了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
紫气阁前,黑压压跪倒一片人影。所有五岳弟子,人人身着缟素,头缠白布.他们深深垂首,压抑的呜咽声低低地在庭院里回荡,汇成一片哀恸的海洋。
师娘宁中则倚着门框,脸色灰败如纸,昔日明亮的眸子黯淡无光,泪水无声爬过脸颊,在她紧攥颤抖的手背上砸开细小水花。
岳灵珊蜷缩母亲脚边,肩膀剧烈耸动,压抑悲泣断断续续,如同濒死幼兽哀鸣。
定逸、定闲、玄音三位师太面色凝重肃穆,携仪和、妙音、妙莲等一众尼姑,双手合十,闭目垂首,唇齿间快速翕动,低沉而庄重的诵经声在死寂中流淌,试图为逝者超度,为生者祈安。
一片死寂...
唯有山风呜咽,卷起几片未燃尽的纸钱灰烬,打着旋儿,盘旋不去,更添凄凉萧索。
令狐冲视线死死钉在那扇紧闭、沉寂得令人窒息的紫气阁大门上。
那扇门,隔绝生死,隔绝他与生命中那座山岳。
一路狂奔几近沸腾的热血,瞬间被这股扑面而来的绝望冻结成尖锐的冰渣,死死地梗在他的喉头,噎得他连一丝空气都无法吸入。巨大的眩晕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师...父...”一声破碎得不成调、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低唤,从他干裂苍白的唇间艰难挤出。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个踉跄,他向前扑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烧红的烙铁上,摇摇晃晃,痛苦不堪。
“夫君...”门边,双眼红肿如桃、几乎无法视物的岳灵珊,最先认出了那个踉跄的身影。她发出一声悲鸣,踉跄着奔了过来,“夫君...你...你终于...回来了...”话语未尽,已是泣不成声,整个人几乎瘫倒在令狐冲面前。
原本闭目诵经的仪和、妙音、妙莲,闻声也慌忙围拢过来,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悲悯。
正忙碌后事的林夫人,亦连忙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宁中则,缓步走近。“冲郎,入阁送岳掌门一程吧。”
“嘶...”场内所有面容枯槁、沉浸在悲痛中的五岳弟子,此刻才如梦初醒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不定地看向令狐冲。
小师妹岳灵珊称这满面风尘、胡子拉碴的男子为“夫君”?林夫人又称其为“冲郎”?那他岂非就是...
“大师兄!是大师兄!”林平之率先反应过来,携着秦绢、郑萼快步上前,声音因激动和悲痛而颤抖:“大师兄!你没死?真的是你?”
“是大师兄!是令狐师兄回来了!”劳德诺也跟着高呼起来。人群顿时精神一振。
掌门新亡,诺大的五岳剑派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此刻,失踪已久、曾经名震江湖的大师兄令狐冲竟活着归来。
在众弟子心中,这意味着五岳派的脊梁尚未完全折断,还有重新振作的希望。
然而,此刻的令狐冲,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其憔悴悲痛之态,比之岳灵珊、宁中则亦好不了半分。
他无暇、也无力回应林平之与众人那带着期盼的目光,只伸手,极自然地搀扶宁中则另一边臂膀,缓缓朝紫气阁内走去。
推开阁门,一股浓郁香烛味扑面而来...阁内光线昏暗,窗棂紧闭,唯有灵案前几盏长明灯闪烁着微弱幽光。
阁内正中,一口巨大、泛着幽冷黑光的乌木棺材,赫然在目。
几人刚入内,妙音、妙莲急闭阁门。
“师父...”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悲呼从令狐冲喉中迸出,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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