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昌国的王宫,和无渊城中随便哪一座府邸相比,除了院子大了点外,就基本上没有再多的区别,毫无其他国家里王室宫殿那种豪华大气的感觉。
因为历任盛昌国的国王都是极为出色的大法师,他们平时无论办公、做实验还是接见来访的贵宾,其实更习惯在黑塔里进行。王宫对于国王而言,更像是一个休息吃饭的地方。既然王宫的定位如此,所以历任国王都认为没必要花太多钱去装修了,有那份闲钱,还不如把黑塔再往地下多挖两层,那样还能容纳更多的黑暗系的法师进去做实验和修炼呢。
不过到了屠隆啸天当上国王以后,情况有了点改变。这位新任国王和所有前任的习惯似乎不太一样,除了偶尔在黑塔接见客人、或主持开展一些重要的实验项目外,他剩余的时间里似乎更喜欢待在王宫里。
不过当有人建议他把王宫再好好重新整修一下时,他却断然否决,还说王宫已经非常舒适讲究了,实在没有整修的必要。而且看他否决的态度,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满意,不像是虚情假意的推让。
有些好事者在背地里分析认为,这可能是因为这位新国王出身寒门,从小就没住过像样地方的缘故,以至于当他住进王宫后,就觉着十二分的满意了。
这番分析,是不是符合新国王的心态无从得知,但也绝非无稽之谈。因为屠隆啸天成长于市井之间,他小时候的家,窄小阴暗又潮湿,这件事儿在无渊城的市民里几乎人人皆知。虽然后来凭着屠隆啸天的稿费,屠隆久夫妇总算也翻盖了新房子,不过即便屠隆啸天平时住在无渊城法术学院里,但他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平时这一大家子挤住在一块,还是比较拥挤。
特别是屠隆啸天娶了澹台明玉后,在家里居住就更不方便了,所以这小两口干脆就住在无渊城法术学院里那个两室一厅的小公寓里——就是澹台明玉的母亲购置的那栋,直到后来搬进王宫。这期间,澹台家心疼女儿,几次想赠送女婿家套好房子,但被女儿(注意,不是女婿)严词拒绝了。澹台明玉声称,自己情愿陪着丈夫住在小房子里,也不能因为仗着娘家有钱,就让丈夫“自尊心受到伤害”。
这个表态相当给力,澹台明玉又一次受到了盛昌国上下的交口称赞,以至于后来她成为王后以后,她的这些事迹甚至都被写入道德模范人物教材里。好多家庭的男主人在和妻子吵架时,总是说一句:“你看人家澹台王后,平时多么注意保护丈夫的自尊心!”
国王是因为没住过好房子,所以没事就待在王宫里不愿意去黑塔,这个可以理解,可是令人费解的是,王后澹台明玉也明显不太喜欢黑塔,很少过去,平时也总是待在王宫里。
这个原因就不好揣摩了,或许答案只能埋在王后的内心深处。
午后,阳光很好,澹台明玉坐在王宫里一个朝南的小房间里,正皱着眉头翻看着一份密报。突然她听到门外传来屠隆啸天的大嗓门:
“明玉,明玉,你在吗?我刚刚试验成功了一个新咒语,你一定会意想不到的那种效果······”
这个声音由远及近,充满了欢喜和热情,但在澹台明玉听来,这活像是一只发情的渡鸦在树梢上狂嚎。她眼神里闪过一丝鄙视和厌恶的神色,飞快将手里的文件塞进了一个抽屉暗格里。这时一阵脚步声,有侍女进来通报,说国王要过来了。
这个通报已经形同虚设,因为还没等自己回话,屠隆啸天已经兴冲冲地跑进屋里了。
澹台明玉脸上漾起了温暖的微笑,站起身来行了个屈膝礼,但语气里却有一丝冰冷:
“国王陛下,虽然你我是夫妻,但如今我们的身份已经是国君和国后了,那么言行举止就得时刻注意符合规矩,不可任意率性而为,比如你不能再直呼我的名字,不能不经通报就直接冲进我私人的起居室······”
屠隆啸天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皮,类似的话他已经听过不下十几次了,可经常记不住。好不容易等澹台明玉把这些规矩又重说一遍后,他才连忙道:
“明玉,啊不,呸,王后呀,”他慌慌张张地改过口,这时那个侍女已经快压抑不住地要笑了,澹台明玉的眼神也变得越发阴沉起来,就听屠隆啸天接着道:“抱歉啊,我这次实在是太兴奋了,都顾不上这些礼节套路了。这个咒语我研究推敲了好久,今天终于成功了,真的,我刚才成功地实现了一次,来来来,我们出去,我再演示一次给你看。”
他伸手想牵着澹台明玉的手,但发现澹台明玉把手负在身后,沉着脸一动不动,这才猛然想起来,这又是不符合规矩的动作,连忙改牵手的动作变成“请您先行”的手势,身子微躬,仅以左手向外示意。澹台明玉这才微微一笑,又行了个屈膝礼后,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屠隆啸天无奈地摇摇头,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走出去。他总感觉搬到这个王宫以后,虽然住得舒服了,但这些讨厌的规矩也忒多了一些,和妻子之间却总不如以前住在那个两室一厅的小公寓里那般亲密了。
半个小时后,从半空中掉下来数次、被摔得青头紫脸的屠隆啸天终于放弃了演示的尝试,他把写满咒语的纸条交给妻子,让澹台明玉自己尝试,自己被几个手下扶着疗伤休息去了。
但在离开之前,他依然不顾肿涨的脸,一个劲儿地对着澹台明玉强调:
“明玉啊,不不,王后啊,这个悬空术就是为你量体打造的法术,本来你的驭空术已经很棒了,但驭空术只能在天上不停地飞,没法停下来的,那样也就无法在半空中施法术。可有了悬空术,你就可以自如地停在·······”
“明白明白,我知道这个成果很重要,我会好好研究练习的。”澹台明玉连连安慰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扶国王陛下去疗伤?”
等他们一行人走远了,澹台明玉立刻头也不回地快步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看了一眼手里那个纸卷,不屑地扔到一边去了。
不过,她又想了想,把纸卷抓了回来,仔细把上面的咒语看了一遍。
“凭心而论,单就这咒语的句式设计来看,那个穷酸的确堪称是个了不起的天才。”她摸着下巴琢磨着,又仔细地看了一阵,“如果硬要说缺点的话,那就是这个法术相当难练,没有绝佳的天赋,练起来可不容易,不过对我而言,还绝非难事儿。”
她双目微闭,心中默念起了这个咒语。
··········································
一千多年以后。
在一辆从丹霞城驶出的法术马车的车厢内,一个年轻女孩和一个老女人正相对而坐。
年轻女孩正埋头看一卷厚厚的档案,老女人则脸涨得通红,面色近乎扭曲,似乎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火山口上。
如果仔细看得话,就会惊讶地发现这老女人居然是悬浮在座位上面的,她的身体完全没有接触到座椅。
老女人显然已经撑不住了,她看了看头也不抬的年轻女孩,悄悄用一根手指撑在座位上,想多少减轻一下身体的负担。
年轻女孩依然没有抬头,但冷冷的声音却如同从地狱里传出来似的:
“万嬷嬷,如果让我第二次发现你用手指作弊偷懒的话,我会立刻削下你作弊的那根手指。你记住了吗?”
万海茹吓得面无人色,立刻蜷起了那根手指,汗如雨下。
女孩终于从档案上抬起头,她目露凶光,很明显心情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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