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可莉所言,三位应当直白地表述真心,在重要的人面前更是如此。”珊瑚宫心海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像一阵温柔的风,试图抚平这里的紧张气氛。
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担心这种东西,有时候会变成锁链。你们用担心的名义,给他上了一把锁,也给自己上了一把锁。”
众人回头,看到那个一直很安静的年轻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三兄弟的中间。他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握。三团微弱的光芒从费迪南德、杰洛尼和哈多的胸口浮现出来,分别是粗砺的土黄色,精密的银白色,和温暖的明黄色。三团光芒被无数纠缠在一起的灰色丝线紧紧捆绑着,每一次争吵,那些丝线就勒得更紧一分,让光芒都变得黯淡。
“看,这就是你们的‘帮忙’。”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展示一件普通的东西,“用恐惧和固执编织的绳索,绑住了他也绑住了你们自己。你们以为这是保护,其实只是一个循环的牢笼。”
费迪南-德和杰洛尼都惊呆了,他们看着那三团被死死缠绕的光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费迪南德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我们一直很担心你,哈多。”
他看着那灰色的丝线,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昏天黑地的下午。
“就跟沙暴那天一样…你突然晕了过去,我和杰洛尼开始争吵,结果三个人一起掉进了这个蜃境。”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崩溃,“我很怕这样的事再发生。要是这回你晕过去的时候,身边没人…”
哈多看着那团代表自己的、被勒得最紧的明黄色光球,也明白了他们的感受。
“我知道…但蜃境的环境和沙漠不一样,这里没有危险。”他看着两个兄弟,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歉意。“我想的是,如果我能把麻烦率先处理了,你们或许就不用争执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体的原因,动不动就要休息,最初也不会拖累你们了…”
“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可别有什么负罪感。”杰洛尼猛地转过身,他的眼眶也红了。“我们三个都爱冒险,哪来拖累不拖累的。”
他看着那三团光,语气软了下来。“不也是为了这个才一起规划了这片区域嘛?我动脑子,费迪南德出力…”
“「…绘制蓝图,建起轨道。既安全,又能看到各种奇特的风景。」”哈多轻声念出了他们当初的约定,“是啊,当初是这么说的。”
随着他们坦诚地对话,那缠绕着光球的灰色丝线,竟然开始一丝丝地松动、变淡。
“嘿嘿…这不是感情很好的嘛。”派蒙看着这一幕,小声地说道。
费迪南德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有些语无伦次地摆着手。“…怎么能这么说呢!搞得好像我之前说那些话是想被谁表扬一样。”
“「呼呼飞车」很有意思!费迪南德哥哥!”可莉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她已经擦干了眼泪,跑到了费迪南德身边。
“真的吗?”费迪南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飞车在轨道上行驶的创意是我的哦。”杰洛尼也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神色。
“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杰洛尼哥哥的脑袋好厉害啊!”可莉仰着头,满脸都是崇拜。
“可莉…想不想玩更好玩的飞车?”哈多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笑着问。
“想!”
“这三个家伙突然就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讨好可莉呢。”派蒙在荧耳边小声吐槽。
荧看着可莉重新绽放出笑容的脸,也跟着笑了。“可莉倒也开心了。”
“可莉还没意识到,她那种小孩子特有的「单纯」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和愈合力。”凯亚看着这一幕,评价道。
那三团光球和丝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边的几位!请一起来吧,得让车子里的水形幻灵帮个忙…”哈多招呼着大家。
他们重新坐上呼呼飞车,在哈多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隐藏在瀑布后面的机关前。水形幻灵们欢快地跳入机关的凹槽中,随着一阵轰鸣,远处的山体裂开,一条全新的、仿佛由彩虹构成的轨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这样「激流轨道」就能启动了…我们去轨道开始的站点吧。”哈多看着那条新轨道,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当他们回到最初的站台时,费迪南德和哈多已经仔细检查了一遍轨道入口的设施。
“我和哈多检查了一遍,非常安全,各位,可以出发了!”费迪南德大声宣布。
“请稍等…告别之前,我还有一件东西想送给各位。”杰洛尼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卷看起来很结实的绳索。
“这是攀山绳。我们出门在外时,就靠它来爬山,和它一起走过了不少地方。”
“咦?那它不该是很珍贵的纪念品吗,这…这真的可以给我们吗?”派蒙惊讶地问。
“当然,请务-必收下。”杰洛尼的表情很认真。“多亏可莉和诸位的帮助,我们这才意识到,有一条看不见,却比绳索更重要的纽带,一直系在我们的腰间。”
那年轻人接过绳索,在手里掂了掂,绳索上立刻泛起一层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微光。
“看得见的绳子用来爬山,看不见的绳子用来连心。这根不错,以后不会断了。”他将绳索递给荧,仿佛只是随口评价了一句。
“可莉帮上忙了?”可莉有些不确定地问。
“帮上大忙了哦。”哈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比蜃境中间那个东西还大?”
“大得多。”费迪南德肯定地回答。
“哇——好大好开心!”可莉高兴得跳了起来。
“对了,可莉,你有在蜃境外面看到过这样的…「呼呼飞车」吗?”哈多忽然问道。
“没有哦,今天是第一次玩!”
“是这样啊,咳咳,也不奇怪,毕竟外面也没有「聚流映灯」嘛。”哈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难得的机会,这几天就多来玩玩「呼呼飞车」吧,可莉。”
“嗯,说好啦!”
呼呼飞车行驶在刚刚生成的水流轨道上,感觉跟之前完全不一样。车轮和水面接触的时候,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整个车厢都轻飘飘的,每次转弯都像在水上滑行,又稳又有点失重。
“哇——可莉要像派蒙一样飘起来了!”可莉的小脸蛋紧紧贴着车窗,看着隙里钻进来,差点把她的小红帽吹飞。
“我的飘法可没有这么刺激!”派蒙紧紧抓着荧的头发,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也跟着车子一上一下的。她嘴上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看窗外那些新奇的景色。
车子冲上一个陡峭的坡道,然后猛地向下一沉,进入了一段几乎垂直的俯冲轨道。
“唔…”珊瑚宫心海的脸色有点发白,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前的扶手。她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峡谷,感觉整个胃都揪在了一起。这个坡度实在太大了,比预想的还要高。
“心海还好吗?害怕的话可以大声叫出来哦!我们不会说给其他人听的。”派蒙飞到她旁边,小声地说道。
珊瑚宫心海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她摇了摇头,声音却有点发紧。“我没事…只是在分析轨道的角度和离心力,为之后的行动制定预案。”
“这个轨道不是用石头搭的,是用快乐的感觉造出来的。”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左钰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流光溢彩的景象,仿佛在欣赏一幅画。“只要心里觉得高兴,它就绝对安全。你越是分析,反而越容易掉下去。”
珊瑚宫心海愣了一下,她看着旁边可莉那张兴奋得通红的小脸,好像明白了什么。
“哇——好有趣——”可莉完全没有感觉到害怕,她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扑面而来的风。
“小可莉果然是最享受的人呢…”派蒙看着她,羡慕地说道。
凯亚抱着手臂,看着珊瑚宫心海那副努力维持镇定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哎呀呀,看来就算是运筹帷幄的军师小姐,也有不擅长应对的局面呢。”
飞车终于结束了刺激的旅程,平稳地停靠在终点的站台上。大家陆陆续续地走下车。
“好好玩!可莉已经是真正的「魔女」啦,能在天上飞来飞去!”可莉一下车就在原地转了个圈,她感觉自己刚才真的像在飞一样。
“总感觉哪里不对…”派蒙摸着下巴,绕着可莉飞了一圈。
“哦!我知道了,”派蒙的小灯泡亮了,“如果能飞的就是「魔女」,那凯亚也在车上,凯亚也在飞,他是什么?”
“凯亚哥哥是「大盗」呀,小派蒙忘了吗?”可莉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派蒙愣住了。“……”
“对哦,思维的盲区…”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
“打扰了「魔女」小姐,”凯亚笑着走了过来,“有件事「大盗」要向您汇报,还记得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吗?”
“哎呀!”可莉好像才想起来,“玩得太开心,忘、忘在脑后了…”
“要帮伊迪娅小姐寻找「零件」。但不用担心,它已经到手了。”凯亚的语气很轻松。
“是「大盗」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到的吗?”可莉好奇地歪着小脑袋。
“哈哈,我还没有努力到那个地步。”凯亚摇了摇头,“实际上,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就是那三个兄弟送给我们的礼物。”
他话音刚落,荧手中的那捆登山绳忽然泛起了一层微弱的、和整个蜃境核心同源的光芒。光芒一闪而逝,仿佛只是错觉。
“一个用钢铁和齿轮构成的世界,它的核心却不是冰冷的机械。”左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荧的身边,他看着那捆绳子,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它缺少的不是零件,是一个承诺,一个把三个人重新绑在一起的念头。这根绳子,就是那个念头的实体。所以它才是钥匙。”
“欸…可莉还想…”可莉听到任务完成了,有点失落,她还想再坐一次呼呼飞车。
“好吧…可莉虽然很想玩,但伊迪娅姐姐更重要!”她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
“魔女小姐这么懂事,晚上会有水里的星星和天上的鱼来给你表演舞蹈哦。”珊瑚宫心海摸了摸可莉的头,微笑着说。
“心海已经神志不清了吧,表情完全僵硬了…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哦!你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抖!”派蒙看着她,担心地说道。
荧也走了过来,看着心海苍白的脸。“别硬撑。”
她又补充了一句。“不差这点时间。”
“哎呀?还以为自己坚持得很像模像样呢…”珊瑚宫心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感觉眼前那些五颜六色的花草树木都在旋转,天上的云也变成了游来游去的鱼。
“别担心,我的脑袋转速正常,什么都不影响…!我们现在就出发往回走吧。”她强撑着说道,但身体却晃了一下。
“「军师」姐姐,来牵着手走好不好?可莉能给你力量!”可莉跑过来,拉住了珊瑚宫心海的手。
一股温暖又安定的感觉从可莉的小手中传来,瞬间流遍了心海的全身。她惊讶地发现,眼前那些旋转的星星和游动的鱼群都消失了,世界重新变得清晰而稳定。她看到左钰的手正轻轻搭在可莉的肩膀上,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牵手的时候,眼前那些天上的星星和水里的鱼都消失了,原来那是被飞车甩出来的幻觉啊…哎呀呀。)珊瑚宫心海心里松了口气,被可莉天真的善意逗笑了。
“咦?你在偷笑什么?”派蒙好奇地问。
“嗯?没有吧…咳咳,没有哦。”珊瑚宫心海赶紧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
一行人回到了银瓶庭院。伊迪娅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步,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欢迎回来!有没有好消息?比如说:「你不用管,我们已经全部搞定了!」”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大家。
荧点了点头,将那捆登山绳递了过去。“不负所托。”
她想了想,又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全部搞定了。”
“我们还玩了「呼呼飞车」,伊迪娅姐姐要不要也来一起坐?”可莉兴奋地分享着自己的经历。
“唔,不过要…等明天?可莉稍微有点累哦…”刚才还精神十足的小女孩,现在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小孩子刚才玩得太兴奋,一放松下来就撑不住了吧,哈哈,该休息喽。”凯亚笑着摸了摸可莉的头。
“没关系,累了的话就早点休息吧,可莉,谢谢你给我的能量。”珊瑚宫心海温柔地对可莉说。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凯亚对着荧和伊迪娅说道。
荧对着可莉挥了挥手。“可莉再见。”
“荣誉骑士姐姐再见,大家再见…”可莉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跟着凯亚和心海回房间休息了。
“幸好幸好,「魔女」小姐玩得很尽兴…能给她带去快乐就太好了。”伊迪娅看着可莉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对了,零件呢,零件在哪里?”她这才想起正事。
“喏,就是这捆登山用的绳索…”派蒙指着荧手里的绳子说。
“啊,想起来了,在峡谷里的是那三个家伙吧…”伊迪娅接过绳子,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好像是两位哥哥一直带着病弱的弟弟四处旅行冒险,遭遇沙暴后被救进了蜃境。”
“最初进来的时候还在互相指责,过了一会儿又抱在一起哭得涕泗横流的…”
“唉,好有活力的人,每天都那么热闹,好担心又好羡慕…”伊迪娅叹了口气。
“伊迪娅小姐的语气像是怀念老朋友一样。”荧说道。
“对!认识很久了嘛…只不过我很少去他们那边。”伊迪娅点了点头。
“害怕孤独的人会给自己开一扇窗,好看外面的热闹。你好像很喜欢你的这扇窗户。”那个一直很安静的年轻人忽然开口说道。
伊迪娅愣住了,她看着左钰,感觉自己的心事好像被看穿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绳索又递回给荧。“绳索就暂时先保留在荧身边吧!单独的零件还派不上用场。”
“以及,优菈小姐和柯莱小姐回来了,她们那边进展不佳。”伊迪娅很快转移了话题。
“说是想等你们休息完毕,再一起去北边的密林。”
荧接过绳索,点了点头。“明白了。”
“嗯,这下话传到了,我也是时候去休息…不,去看看剩下两片区域的情况啦。”伊迪娅伸了个懒腰,强行打起精神。
“需要我陪同吗?伊迪娅小姐。”荧问道。
“没事的!没事的…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还是多多休息,多多休息。”伊迪娅对着荧和派蒙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小镇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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