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利布拉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到利布拉的颈后,精准地扣住了那个一直限制着她心灵能量的Ep抑制器,“咔哒”一声轻响,将其直接摘了下来!
冰凉的金属项圈脱离皮肤,利布拉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颈,脸上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她看向维尔汀,眼神里全是困惑:“哎呀!你干什么?!”
维尔汀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而温暖的微笑,轻轻将那个抑制器放在床边,柔声说道:“你已经不需要这个了,利布拉。”
她顿了顿,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尊重和接纳的语气,清晰地唤出了那个或许更贴近她本心的名字:
“或者说——我应该叫你,天秤小姐?”
“天秤……”利布拉,不,天秤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是一个尘封已久、连自己都快要遗忘的咒语。她指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迷茫、震动,以及一丝被深深触动的东西。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那扇紧锁的门。那些被强行压抑的、属于“天秤”的迷茫、挣扎,以及对“平衡”与“救赎”的本能渴望,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她看着维尔汀那毫无戒备、充满信任的微笑,看着被摘下的抑制器,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别扭和挣扎,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天秤猛地俯下身,伸出双臂,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病床上的维尔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将脸埋在维尔汀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谢谢……谢谢你……维尔汀……”
这个拥抱,不再充满算计和危险,而是带着温度,带着感激,带着一个迷失的灵魂终于找到归途的释然。隔阂的冰层,在这一刻,于温暖的病房中,悄然融化。
看着利布拉——或者说,天秤——离开时那略显轻快却依旧带着点别扭的背影,维尔汀心中感慨万千。
曾经的死敌,如今却因为一点点理解和认可而流露出如此真实的情绪,这让她更加坚信,有些隔阂,并非不可跨越。
几天后,在兀尔德女士和医疗团队的精心照料下,维尔汀的身体恢复了大半。一系列严格的体检后,医疗中心给出了明确的结论:维尔汀身体机能已基本恢复,可以逐步恢复正常训练。
这个好消息让“龙炎”分队的成员们都松了口气。然而,维尔汀心里还压着一块大石头——云茹。
她找到主教官徐平,郑重地提出了请求:“徐教官,我想去看看云茹。”
徐平看着眼前这个刚从重伤中恢复的队员,眼神复杂,但依旧冷硬:“看她?看她继续消沉,还是看她怎么忏悔?维尔汀,军中纪律大过天!她犯的是足以送上军事法庭的错误!关禁闭等候处理,已经是看在你们求情和她过往功绩的份上网开一面了。”
“教官,我知道纪律严明。”维尔汀坚持道,“但我相信云茹姐不是有意的。她比任何人都痛苦。我只是想去看看她,说几句话。或许……或许能让她振作一点。我请求您,再给她一次机会!”
徐平沉默了片刻,最终挥了挥手,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去看可以。但机会,不是靠求来的,是靠她自己挣来的。记住,规矩就是规矩。”
得到默许,维尔汀立刻赶往禁闭区。在卫兵核实身份后,那扇沉重的铁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禁闭室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个小窗投下微弱的光柱。云茹就坐在硬板床的边缘,背对着门口,低着头,一动不动。
她原本挺拔的背影此刻佝偻着,像是承载了千斤重担。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没有丝毫神采,连维尔汀走进来都没有察觉,活脱脱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
维尔汀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心里堵得难受。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故意用轻快的语调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哟!这是谁呀?坐在这儿思考宇宙的终极奥秘呢?想到答案了没,分享一下呗?”
云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仿佛声音只是穿过了她,并未进入她封闭的世界。
维尔汀不气馁,她慢慢走到云茹面前,蹲下身,仰起头试图捕捉她的视线,继续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哎呀,云茹大领袖,你这禁闭关得挺舒服啊?外面我们可是被徐阎王操练得死去活来,你倒好,在这里偷懒躲清静?不公平哦!”
云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涟漪,但很快又归于死寂。她甚至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想避开维尔汀的视线。
维尔汀见状,心里更急,但她知道不能硬来。她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云茹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的手指,那手指冰凉。
维尔汀不气馁,继续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这一炮,我哪来的机会躺在病床上偷懒?还能吃到妈妈亲手做的病号饭,可比食堂的大锅饭香多了!”她试图用这种自嘲的方式,化解沉重的气氛。
然而,回应她的,是云茹更加用力的咬紧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的右手手指开始无意识地、用力地抠挖着左小臂的皮肤,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
维尔汀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心中一紧,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她伸出手,想要轻轻握住云茹那只自残的手:“云茹姐,别这样……都过去了,我真的不怪你。”
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云茹手臂的瞬间,云茹像被电击般猛地缩回手,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终于从喉咙里挤出破碎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极致的痛苦和自我厌恶:“别碰我……脏……我的手……是脏的……”
她猛地抬起自己的双手,举到眼前,瞳孔因恐惧而放大,仿佛真的看到了满手淋漓的鲜血:“血……都是血……维尔汀的血……我擦不掉……怎么都擦不掉!!”她开始更加用力地用指甲抓挠自己的手臂,一道道血痕浮现出来。
“云茹!住手!”维尔汀急了,不顾肩伤,猛地站起身,用力抓住云茹的双腕,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你看清楚!没有血!我的手好好的!你的手也是干净的!”
“你骗我!你放开我!”云茹挣扎着,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绝望的哭喊,“是我害了你!是我差点杀了你!我这种连弹药都会搞错的废物……我根本不配当领袖……不配当你的姐姐……我甚至不配活……”
她的话语被哽咽打断,挣扎的力道却越来越大,仿佛只有肉体的疼痛才能稍微缓解她内心无边无际的负罪感。
维尔汀死死抓着她的手腕,因为用力,自己肩上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但她丝毫没有松手。她看着云茹崩溃的模样,心中又疼又急,知道普通的安慰已经无法触及她封闭的内心。
忽然,维尔汀松开了一只手,在云茹愣神的瞬间,快速地将自己的袖子捋到手肘,露出左臂上那道虽然缝合却依旧狰狞的伤疤。她将手臂直直地伸到云茹眼前,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云茹!你看清楚了!这道疤,是你留下的!我永远不会去掉它!”
云茹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被那道伤疤死死吸住,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排斥,想要移开视线。
但维尔汀不让她逃避,她指着伤疤,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要让它留着!不是为了记住你的错误,也不是为了让你愧疚!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也提醒你——我们是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姐妹!是可以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深切的恳求:“一次失误,哪怕是最严重的失误,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云茹姐,看着我!我需要你!焚风需要你!‘阿尔法’需要你!妈妈……她也需要你!你不能就这样倒下!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也惩罚所有关心你的人!”
维尔汀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云茹冰封的心湖上。她看着维尔汀手臂上那道因为自己而留下的伤疤,听着她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信任,再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些自我惩罚造成的、浅浅的血痕……巨大的反差让她终于无法再逃避。
她停止了挣扎,泪水更加汹涌地流出,但不再是之前那种绝望的奔涌,而是混杂了痛苦、悔恨、以及一丝被强行从深渊中拉回的震动。
她缓缓地、颤抖地抬起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对上了维尔汀那双充满担忧和坚定的灰色眼眸。
“……小维……”她哽咽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嗯,我在。”维尔汀轻声回应,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温暖。
见云茹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大半,维尔汀便开玩笑的说道:“姐,虽然我原谅你了,但作为妹妹,而且还受伤了的妹妹,我得提一些要求哦~”说罢,维尔汀便扑到云茹的怀里,轻轻用头蹭了蹭她。
“嗯……你说……姐姐答应你……”云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脸宠溺的看着维尔汀。
“嗯——有了,姐姐接下来的三个月要请我吃食堂小灶哦~”维尔汀嘿嘿笑着。
“嗯嗯,好……小维想吃什么,姐姐就给你买……”云茹紧紧抱住维尔汀,生怕她再次离开自己:“小维,姐姐对不起你……”
“好了姐姐,我不都原谅你了嘛,别说了哦,要不然我可生气了哦……”维尔汀故意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云茹的脸颊。
云茹感受着脸上温柔的触感,听着妹妹带着玩笑却充满力量的鼓励,终于再也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臂,紧紧抱住了蹲在自己面前的维尔汀,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人,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次的哭声,不再是死寂中的呜咽,而是带着释放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新生希望。维尔汀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告诉她:没关系,我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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