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尚鹄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叩击,良久,才逸出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轻笑。
“不错。”他微微颔首,“年少时的爱恋,终究是过于单薄了。若她还活着,我或许会看在她的情分上救你。可人已经死了,一个已死之人,不值得我破例。”
“所以姜蝶不信你,你也从未真正信过她。”
陈杨舟目光微微一凝,“这些时日,我反复思量,你如此气定神闲的底气究竟何在——直到我想通了西北起义军。”
她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你与那位义军首领,绝非泛泛之交。恐怕……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你蓄养的刀刃,是甘心为你卖命的下属吧?”
“可你,未必真信他。对你而言,最要紧的从来不是谁为你死,而是情报——那些从四面八方汇来的消息。
“过去打仗,靠的是精锐之师,在有限的地界里搜集有限的军情。可你不一样,你借蝴蝶客栈织成一张巨网,将全天下的动静都收在耳中。”
“你手中掌握的东西,远比拓跋哲所知的要多得多。可你偏偏在他面前装傻充愣,示弱露怯——不过是想挑起他的好胜之心,让他觉得你无足轻重,将你慢慢挤出权力中心……那时,你才好抽身而退,隐入暗处。”
“待到那时,你的局便算布成了。骄兵必败——拓跋哲坐拥精兵,南夏又积弱不振,他早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是你一步步诱他走向狂妄,让他以为杀伐随意、屠城无妨。”
“可他若想以三十万兵马一口吞下南夏,简直是痴人说梦。”
“待到南北相争,两败俱伤……那支你早早埋下的义军,便是坐收渔利的黄雀。而这天下,终将落到你的手里。”
陈杨舟将这番抽丝剥茧的分析说完,身体微微后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仅凭这些,就敢断定西北义军为我所用?”程尚鹄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你的胆量未免太大了些。”
“当然不单单只有这些,”陈杨舟轻轻摇头,“我是从云雀曾出现在西北起义军这一消息中,隐约窥见端倪。”
“你与那位义军首领之间,定是生了嫌隙,所以你才不得不派出云雀这般显眼的人物亲赴西北!”
“都惊叹你以残躯经营起蝴蝶客栈已是奇迹,若还想染指军权,除非生出三头六臂。”
陈杨舟的语气斩钉截铁,“但若有一支早已效忠于你的力量在暗处蛰伏,一切便说得通了。”
“只是我很好奇,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才导致你不得不派云雀前去调和?”
她微微停顿,将最后一句问话轻轻掷出,“这一切,我说得可对?”
程尚鹄静默片刻,忽而低笑,眼底竟真掠过一丝惋惜:“你确实聪明,聪明得……让我有些舍不得杀你。”
“你不会杀我。”陈杨舟语气笃定。
“哦?”他眉梢微挑,“一个俘虏悄无声息地死在牢里,不会有人追究,也不会有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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