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以为,当先稳固四川全境,再图北伐!”定北王冯双礼紧随其后。
“李将军在军中威望尚浅,骤然统领十五万大军,恐难以服众,请圣主三思!”安西王白文选亦然上奏。
这三位皆是大西军的元老宿将,是张献忠起兵之初便跟随左右的兄弟。此刻他们竟如排演好了一般,齐齐站到了张可望一边,集体向李定国发难。
李定国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据理力争,反复陈说北伐的战略意义,声音却显得如此孤单无力。他看向龙椅之上的张献忠,发现父皇原本坚定的眼神,此刻已经变得游移不定,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出的不再是全然的信任,而是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
这丝疑虑,像一根毒针,深深刺痛了李定国的心。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名塘报官神色慌张地冲入大殿,跪地泣报道:“报——!圣主!紧急军情!都督张广才将军在川东进剿曾英匪部时,中伏兵败,已……已为国捐躯了!”
“什么?”张献忠闻言,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脸色铁青。
艾能奇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抓住机会,痛心疾首地捶胸道:“圣主啊!张广才将军之死,正是因我等轻视了川中之敌啊!若大军尽数北调,曾英、秦良玉之流必将趁虚而入,届时成都危矣!请圣主以四川大局为重,先收复全川,为张将军报仇!”
这番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献忠胸中怒火与疑虑交织,他死死盯住李定国,仿佛要将他看穿。良久,他缓缓坐下,声音冰冷地宣布:“李定国的北征计划,即刻取消!”
他转向张可望,语气中重新带上了倚重:“可望,朕命你即刻统兵十万,东进武昌!给朕把湖广拿下来!让天下人都看看,我大西的旗帜,不止能插在四川,更能插遍湖广!”
“儿臣,遵旨!”张可望大喜过望,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他知道,这场权力的博弈,他赢了。
李定国如遭雷击,脸色苍白如纸。他不甘心,做着最后的努力:“父皇,武昌乃四战之地,即便拿下,亦是李自成的必争之所。儿臣愚见,不如将武昌做个人情,让与李自成,换其与我大西结盟,共同抗清,此方为上策!”
“住口!”张献忠勃然大怒,抓起案上的一方玉砚便砸了下去,玉砚在李定国脚边碎成几片。“妇人之仁,见识浅薄!朕的江山,是靠打下来的,不是靠送人情送出来的!你太让朕失望了!”
斥责声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李定国的心上。
他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父皇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
“圣主……圣明……”李定国深深叩首,声音沙哑,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四个字。他缓缓起身,失魂落魄地退出大殿。当他转身步入殿外的阳光下时,那挺拔的背影显得无比萧瑟。他昂首望天,眼中没有泪,却充满了对这变幻莫测的局势,以及人心的深切失望。
大西政局的风向,在这一日,彻底改变。
而就在张献忠君臣因战略分歧而内斗不休之时,他们南返的动向,也早已被南明朝廷所洞悉。远在川东的督师陈奇瑜、白杆兵统帅秦良玉以及刚刚得胜的曾英等人,正紧急会商,部署防线。
刚刚被明军收复不久的重庆城,城防废弛,兵力薄弱,援军迟迟未至。所有人都清楚,一旦张献忠将他那狂暴的怒火与庞大的兵力转向南方,这座孤城,将要面对的,会是一场何等猛烈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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