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干脆就顺着话头说道:“秦老哥忧国忧民,令人敬佩。”
“漕运确是国家命脉,堵塞不得,更污浊不得。”
“谢家之事,不过是疥癣之疾,揪出来也就罢了。”
“倒是这漕运体系本身的沉疴旧疾,比如沿途损耗巨大效率低下,各级盘剥,才是真正耗损国力的顽疾。”
“尤其是南方漕运,据说问题更为复杂,牵扯的利益盘根错节。”
他顿了顿,仿佛只是闲聊般补充道:“我听说啊,南方水系发达,漕船往来比北方更频繁,但管理也更混乱。”
“有些地方,漕运之利大半落入了地方豪强和贪官污吏的腰包,朝廷能收到的,十不足五六,长此以往,再丰腴的江南,也填不满这无底洞啊。”
李世民听着,眼神逐渐变得专注。
赵牧这番话,看似随口一说,却精准地点出了漕运问题的核心和难点,尤其是南方漕运的复杂性和改革必要性。
这比他手下那些官员呈上来的泛泛而谈的奏章,要深刻和具体得多。
“赵小友见识不凡!”李世民赞叹道,这次带了几分真心,“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着手?”
赵牧摆摆手,笑道:“秦老哥莫要取笑我了不是?”
“我就一开酒楼的,哪懂这些军国大事?”
“刚才不过是道听途说了些,跟你发发牢骚罢了。”
“毕竟这等关乎国计民生的大政,自有朝廷诸公和……嗯,那位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操心。”他巧妙地把话题引向了李承乾,既表明了自己不越界的态度,又暗含了对太子的期许。
李世民深深看了赵牧一眼,不再追问,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如何将赵牧点出的这些问题,交给承乾去调研,谋划。
这也正是赵牧想要的效果......通过“秦老爷”这个渠道,将自己的想法间接传递给决策层,毕竟凡事都不可能全都依靠东宫那位太子......
又闲谈片刻,李世民便起身告辞,心思已然飞到了朝政之上。
可刚送走“秦老爷”。
阿依娜便上前低声道:“公子,夜枭刚又传来密报,是江南方面的。”
“说是在监控谢家产业时,发现其名下最大的织造工坊,近半年一直在秘密试产一种新型提花绫机。”
“此机据说是重金礼聘蜀地匿名的巧匠,仿古意而加以革新,结构更为精巧,尤其擅长快速织造复杂花纹的顶级的绫锦,效率比旧式织机高出近半。”
“谢家正借此优势,大肆压低高端绫锦的市价,已挤兑得好几家专精于此道的中小织户难以为继。”
“当地最大的丝织行会锦绣堂对此极为不满,因其核心利基正在于此等精品织物,谢家此举无异于断人根基,双方明里暗里的冲突已发生过数次。”
赵牧闻言,眉毛微微一挑。
新型织机?
还效率提升近半?
这倒是个有趣的消息。
果然还是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啊......
一个不小心就有各种新技术面试,得亏自己有着领先千年的见识。
不然在这大唐,还真不好混......
不过,这技术的进步,往往伴随着市场格局的洗牌和利益的重新分配。
看来柳文渊在江南的根基,也并非铁板一块。
这谢家的新织机,便是搅动浑水的一根棍子。
“有点意思。”赵牧轻轻叩着桌面,“让江南的人继续留意,特别是这新织机的具体构造,成品优劣,以及……锦绣堂为首的反对者们,背后都有哪些人,反应有多激烈。”
“或许,这会是一把能撬动江南格局的钥匙也说不定。”
他并没有立刻制定什么计划,只是将这个信息记在了心里。
眼下风波刚过,还需静观其变。
但一颗关于技术革新与江南利益的棋子,已然悄然落在了赵牧那张棋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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