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钱掌柜此言差矣。”
周平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眼皮微抬,瞥了老钱一眼,“朝廷法度,岂同儿戏?”
“该走的流程,那是一步也不能少的。”
“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至于损耗嘛……”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做生意,哪能没有风险呢?”
“海上风浪,码头周转,都是风险呐。”
这话绵里藏针,暗示着牧云商会在登州面临的“风险”,可远不止来自变幻莫测的大海。
碰了一鼻子灰的老钱,回到临时租住的院落,立刻将自己带来的驯熟鹞鹰取出,将登州面临的困境.......官员的阳奉阴违,漕帮的暗中掣肘,以及港口表面繁荣下的混乱秩序,详详细细地写成一封密信,绑在鹞鹰腿上,看着它振翅飞向长安方向。
可还没等老钱得到赵牧的回复。
没过两日,长安东宫的谕令却紧赶慢赶的抵达了登州。
原来,太子李承乾力排众议,迅速颁布了《市舶试点暂行十条》,对税赋征收比例,货物查验标准,泊位分配原则,纠纷处理流程等都做出了清晰明确的规定,并特意强调了设立直达东宫的陈情通道,允许商贾遇不公之事可直接上告。
同时,一名与郑党素无瓜葛,以刚直着称的年轻御史被任命为钦差,也将不日即将抵达登州,专司监督章程落实情况。
得了赵牧明确指示和东宫支持的老钱,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他立刻依计行事,一方面派人拿着东宫颁布的“十条”去找周平理论,施加压力。
费尽心力,来钱总算将牧云商会第一批积压已久的江南丝绸和瓷器,赶在天气彻底转寒前,顺利卸船入库,存入了那座位置不算最好,但总算属于自己的货栈之中。
然而,就在老钱看着货物入库,刚刚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名扛着大包的力夫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撞到他身边。
老钱下意识伸手扶住,那力夫却借着身体的遮掩,在他耳边急速低语道:“钱爷,斜对面茶摊,那几个人盯了三天了,口音像是东南来的,眼神不正。”
说完,也不等老钱回应,那人道了声谢,扛着包又混入了人流。
老钱心里猛地一沉,刚刚舒展些许的眉头又重新拧紧,目光锐利地投向手下所说的方向。
看来,登州这潭水,远比他最初预想的还要深,还要浑。
表面的行政刁难之下,似乎还隐藏着更危险的阴影。
货栈顺利入库的短暂轻松,很快被夜枭手下汇报的消息冲散。
老钱不敢怠慢,一边加派人手暗中盯紧那几个形迹可疑的东南来客,一边火速将情况再次密报长安。
长安,龙首原山庄。
赵牧接到老钱的密报时,阿依娜也恰好送来了一封来自岭南的鹞鹰传书。
信是林夫人亲笔,语气急促:“已确认,敖猛与活跃于对马海峡至山东外海的倭寇首领平川郎勾结。”
“平川郎麾下海盗约三百余,船快人悍,熟悉海情,常伪装商船劫掠。”
“敖猛许以重利,欲借其手破坏登州试点,报复于你。”
“务必小心,彼辈行事毫无底线,惯用火攻,夜袭。”
两相印证,赵牧眼中寒光一闪。
他走到窗前,望着山庄外开始凋零的树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棂。“倭寇……平川郎……敖猛这是下了血本,把手伸得够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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