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借着偶尔挣扎穿透浓雾的惨淡月光,他终于能更清晰地看到这位“修罗刀”的真容。
她身着一袭紧身的玄色劲装,将那具充满力量与韧性的娇躯勾勒得淋漓尽致。不同于甘宝宝的丰腴婀娜,她的身段更为高挑挺拔,双峰虽不似甘宝宝那般怒突,却浑圆挺拔,腰肢纤细如柳,仿佛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双腿修长笔直,立于原地,便如一株扎根于悬崖峭壁的孤傲青松,又似一柄已然出鞘半寸、寒光四射的绝世宝刀。她的面容极美,却是一种带着侵略性和距离感的冷艳。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白皙,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唇形薄而线条清晰,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妩媚的风情,却因其中蕴藏的刻骨恨意与冰封的冷漠,而显得锐利如刀,目光扫过,仿佛能刮去人一层皮肉。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颊边,更添几分落拓不羁的决绝之美。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在那双冰眸深处,刻下了难以磨灭的沧桑与疲惫。
“秦红棉?”林凡开口,声音打破了几乎凝滞的空气,“‘修罗刀’果然名不虚传,刀快,人更冷。可惜……”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满腔恨意,固然能让你的刀更快、更狠,却也蒙蔽了你的灵台,限制了你的刀道。你的刀,只剩杀伐,失了生机,终是落了下乘。”
他话锋陡然一转,变得直接而残酷,如同寒冬里刮起的刺骨冷风,毫不留情地掀开对方血淋淋的伤疤:“我来,只为你两件事。第一,木婉清已自愿追随于我,她很好,你不必再费心寻她,更不必再想着执行你那可笑又可怜的、所谓的‘清理门户、以绝后患’的计划。第二,段正淳不日便将踏入这万劫谷,你是想继续抱着你那早已扭曲变形、除了自我感动便毫无意义的复仇执念,如同扑火的飞蛾,不仅烧尽自己,还要拉着你唯一的弟子一同陪葬,最终落得个师徒反目、玉石俱焚的凄惨下场;还是暂时放下那无用的骄傲与可怜的身段,在我麾下隐忍蛰伏,或许……还能为自己残破的人生,也为婉清那孩子,寻得一线真正的、不同于仇恨与毁灭的解脱之机?”
他的话语,比秦红棉手中那柄吹毛断发的修罗刀更加锋利,更加无情。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她心中那座由恨意筑起的高墙上,震得墙体开裂,碎石簌簌而下。
“婉清她……你……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乱我心智!”秦红棉又惊又怒,持刀的手因极度的激动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恐慌而微微颤抖起来,连刀尖都划出了细微的弧光。但林凡身上那深不可测、如渊如狱的气息,以及他能如此精准、如此残忍地道破她与段正淳的恩怨情仇、甚至窥破她内心深处对木婉清那复杂难言、夹杂着利用与一丝微弱母性的情感,以及那最不堪的“灭口”念头,让她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竟一时不敢再轻易出刀。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漫上她的心头。
“是否胡言,你扪心自问,比谁都清楚。”林凡负手而立,身形在流动的浓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与这黑暗融为一体,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如山岳般巍然、如星空般浩瀚的气势,却牢牢笼罩了整个简陋的小院,无处不在,压得人喘不过气。“给你三息时间考虑。是战,我奉陪到底,正好缺一块上佳的磨刀石,来验证我方才新悟的几分‘刀意’锋芒;是降,便如甘宝宝一般,暂居我麾下为仆,可得我庇护,安然度过此劫,亦可冷眼旁观,静待那负心人自投罗网,看他在这谷中,如何上演一出滑稽戏码。”
月光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奋力挣脱了乌云的束缚,清冷的光辉短暂地洒落,清晰地映照出林凡部分侧脸。那双眼眸,在月下亮得惊人,深邃如同星空,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绝对的、俯瞰众生的平静与掌控感。仿佛眼前这位名动江湖、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刀”,其生死,其荣辱,其未来,皆在他翻掌之间,由他予取予夺。
秦红棉紧握着那柄陪伴自己走过无数腥风血雨、承载了她半生爱恨情仇的修罗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变得一片青白,手背上青筋虬结。内心天人交战,如同被投入了滚油之中反复煎炸。对方的实力,深不见底,手段诡异莫测,远超她所能理解的范畴。那番话语,更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最脆弱、最不堪、最不愿面对的角落。复仇的火焰,在她胸中熊熊燃烧了十几年,早已与她的生命融为一体,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和意义。然而此刻,在这绝对的实力差距和冷酷无情的现实面前,这支柱显得如此摇摇欲坠,如此苍白无力。对弟子木婉清那难以厘清的复杂情感(是工具?是弟子?还是……女儿?),对段正淳那纠缠着极致爱恨、至今未能完全磨灭的残念,以及眼前这令人窒息、令人绝望的压迫感……种种情绪如同狂暴的漩涡,在她心中疯狂撕扯。
最终,在林凡那平静无波、却如同丧钟般在她灵魂深处敲响的倒数声中,那口支撑了她十几年、让她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怨气与恨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扼住、掐灭。她极其艰难地、仿佛耗尽了生命最后一丝气力,那紧握刀柄、如同焊在上面的手指,一根根地、极其缓慢地松了开来。
“哐当——!”
一声清脆而沉闷的响声,在这死寂的悬崖边显得格外刺耳。那柄象征着杀戮、决绝与她半生命运的修罗刀,无力地掉落在地,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出黯淡而凄凉的光泽。
她闭上了那双曾经冰冷锐利、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空洞与疲惫的眸子,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无声地顺着那冷艳却写满沧桑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冰冷的泥土里,瞬间消失无踪。她的肩膀微微垮下,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仿佛也在这一刻不堪重负地弯曲了些许。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破旧风箱,带着深入骨髓的屈辱,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扭曲的解脱感:
“……我……应……应下了。”
一夜之间,林凡近乎兵不血刃,仅凭绝对碾压的实力与洞悉人心最脆弱处的言语,便将这万劫谷中两位最关键、最难缠、也最是恩怨缠身的女性角色——风情万种却心机深沉的“俏药叉”甘宝宝,与刚烈决绝、恨意刻骨的“修罗刀”秦红棉,尽数收服麾下。
当他带着一丝战斗后的微倦,却更多是掌控全局、志得意满的心情,踏着逐渐淡去的夜雾,回到甘宝宝早已精心安排好的、位于主屋后方一处更为隐秘雅致的厢房时,等候在此的钟灵、木婉清,以及早已收拾好情绪、换上了一身素雅衣裙、低眉顺目侍立一旁的甘宝宝,看着安然返回、周身气息似乎更加渊深、衣袂飘飘不染丝毫尘埃的林凡,眼神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目睹非人手段后的深深震撼,有对绝对力量的本能敬畏,有对其身份来历深入骨髓的好奇,有身为强者却被迫屈居人下的难言屈辱,或许,在那眼眸深处,还有一丝对未知而危险的未来隐隐的茫然,与……连她们自己都未曾明确察觉的、在绝对力量面前悄然滋生的、扭曲的依赖与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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