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王法吗?“顾云舟勒住马,居高临下的冷眼俯视:“你是在指责我夫人目无王法,践踏法典?”
“嗝——”陆夫人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住,哭声戛然而止。
不等她辩解,顾云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比方才更显清冷:“我夫人,乃是圣上金口御言亲封的二品诰命,如今为了天下的百姓才来到江南,在寒风中日日守在苦寒的堤坝。她在此地,代表的便是圣上对江南的垂怜,她所行,便是陛下恩泽。你口口声声说她不讲王法,是在指控朝中钦差无视法纪?还是暗示,圣上择选的诰命,得不配位?”
陆夫人身子一晃,如坠冰窟。她一个商贾的后宅妇人,哪里敢对圣上指手画脚?眼下这一出不过是想哭一哭徐乐婉仗势欺人,哪里敢提到朝廷?这顶大帽子要是扣下来,别说什么儿子,就是整个陆家都要万劫不复!
“不,民妇岂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心思?”陆夫人膝行两步,额头磕在泥水中,沾湿了发髻,“少将军明鉴,民妇,民妇不过是心疼儿子,这才口不择言,冲撞了夫人……罪该万死!但民妇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对朝廷有半分不敬?少将军莫要生了误会啊。”
她此刻突然明白,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名年少的夫人,还是代表着皇权的诰命夫人。而她面前的,亦不是能由得她挑拨——身经百战的将门之后。
顾云舟眼神冰冷的看着她磕头:“既然知道自己是无知民妇,就该谨言慎行。你儿子当街冲撞诰命车驾,侍女出手乃是分内之事,扭送官府,亦是依律而行。你不但不闭门反省,还来此大肆喧哗,妄议诰命,攀扯天威——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不,不,”陆夫人吓得直摇头,“民妇来此,不过想看看民妇未过门的儿媳,她……她一个商女,在此打扰夫人终究不妥……”
谎话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气弱了下去。
“朝廷有法度,婚姻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倘若那位姑娘愿意回去,不需要你等,亦不需要你儿当街拦人!念在你初犯,我不与你计较,倘若你还敢纠缠,一并送往官府!”
“民妇不敢!民妇不敢!”
顾云舟不再理会她,一提缰绳,马匹扬蹄而去,溅起的泥点子,甩了她一脸。
“夫,夫人,地上寒凉,您起来吧?”直到马匹进了宅子,周围再度安静下来,小丫鬟才敢上前,架起主子的胳膊。
陆夫人跪了这半晌,膝盖早已被冷水泡的麻木无感,她面如死灰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伸出了手。
两个丫鬟几乎是将她从地上扛起来的,问为什么是两个,因为她丰腴的身材,一个丫鬟实在是难以招架。
“夫人,咱,还等吗?”放下车帘,丫鬟颤着声音问道。
陆夫人身子瘫在软垫中,无力的一摆手:“回府。”
来之前盘算好的种种言辞、种种手段,此刻尽数化为恐惧。现在她只想平安回府,关起门来,好好思量该如何赔罪才能平息这场祸事。京中的一品将军府的人,她再不敢有半分轻视之心。
然而,这座宅子前的一场风波,早就被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看了去。这处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数不尽的利益,又怎会有人容此事无声无息的落幕?
几乎就在陆家马车驶离的同时,无数讯息迅速落入各大宅院。
纷争,往往不需要什么确凿的理由。上位者的一个眼神,一次不悦,便已足够。
陆家的对头,敏锐的嗅到这绝佳的机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暗夜中蠢蠢欲动。
顾云舟把缰绳交给马夫,脱去斗篷进了内院。
徐乐婉立在廊下,笑着递上手炉:“这么晚才回,饿坏了吧。”
“没有多饿。”顾云手抬手,将那双手拢在手心一瞬后松开,“我与民夫一起,用了面饼和粥。这么冷,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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