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一片漆黑的深渊,深渊的底部插满了无数把时痕剑,每一把剑的剑柄上都缠绕着一根银白色的丝线,那些丝线向上延伸,连接着深渊顶部的一张巨大的蛛网。
而在蛛网的中心,坐着一只巨大的蜘蛛。那蜘蛛的身体是银白色的,腹部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八只脚的末端都握着一把细小的刀刃。守时婆的呼吸骤然停滞——那是监察天蛛的银腹化身。
监察天蛛是“时间监察院”的象征,传说它能监视每一个人的时间轨迹,一旦发现有人偏离共时历,就会用蛛丝将其束缚,投入时间裂隙。可守时婆从未想过,监察天蛛的银腹化身,竟然会在剑渊的深处。
更让她震惊的是,监察天蛛正在用一把残刃雕刻着什么。那把残刃的形状很熟悉,守时婆仔细一想,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那是税祖燧像的残刃。
税祖燧像是时间粮仓里的神像,传说是第一位制定“时税”的先祖,他的燧像手里握着一把“定时机”,用来确定每个人需要缴纳的时税。可在十年前的一场大火里,税祖燧像被烧毁,只剩下一把残刃,后来那把残刃就失踪了,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监察天蛛正用税祖燧像的残刃,小心翼翼地雕刻着一把时痕剑的剑胚。而那剑胚的材料,竟然是一根泛着光泽的骨头——守时婆仔细一看,那根骨头的形状很特殊,是人类的脊骨。
紧接着,她看见监察天蛛又拿起了另一根脊骨,那根脊骨上还残留着一些细小的伤痕,守时婆认出了那是谁的脊骨——是二十年前那个拒绝在“共时创作日”提交画作的画家的。当年画家消失后,守时婆曾偷偷去他的画室看过,发现墙上挂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里是一片没有时间刻度的天空,而画家的脊骨,据说被“时间监察院”收走了,说是要用来“警示”其他独时者。
可现在,画家的脊骨竟然成了时痕剑的剑胚。
守时婆的身体开始颤抖,她看着盾面里的景象,看着监察天蛛不断地拿起一根根脊骨,用税祖燧像的残刃雕刻着时痕剑。那些脊骨的主人,她都认得:有三十年前那个拒绝按共时历播种的老农,有五十年前那个在共时安息夜做手术的医生,有十年前那个不肯按时入眠的孩童,还有无数她叫不出名字,却在“独时者名录”里记录过的人。
这些人都是拒绝时间公有的劳动者,他们曾在自己的时间里努力地生活,用双手创造着属于自己的价值,可最终,他们的脊骨却被当成了铸造时痕剑的材料。
“为什么……”守时婆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守护时间的秩序,可现在她才明白,所谓的“时间公有”,不过是用无数独时者的牺牲换来的。
就在这时,盾面里的景象又变了。她看见剑渊的深处,那些已经雕刻好的时痕剑突然开始震动,剑身上的“独时者,时刃辟蹊”八个字变得越来越亮。而在剑渊的入口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走来——是那个十年前不肯按时入眠的孩童,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时痕剑,脸上带着坚定的笑容。
紧接着,更多的身影出现在剑渊的入口处:老农、医生、画家,还有无数她叫不出名字的独时者。他们的手里都握着时痕剑,身上散发着褶光,像是一群从时间褶皱里走出来的战士。
守时婆突然明白了,时痕剑渊的苏醒,不是灾难,而是独时者的觉醒。他们从未被时间淘汰,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定义时间的意义。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褶光盾,盾面上的“共时律”纹路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独时者的身影。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改变了。
守时婆深吸一口气,拄着木杖,一步步走向钟楼的顶层。她要敲响民极钟楼的“时醒钟”,那是三千年里从未敲响过的钟声,一旦敲响,就意味着旧的时间秩序将被打破,新的时间篇章,将由所有生命共同书写。
当她走到共时摆前时,摆锤正好第55次掠过钟面刻度。守时婆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摆锤。摆锤的震动传到她的掌心,带着独时者的力量,带着褶光的温暖。
她抬起头,望向时间粮仓的方向,望向剑渊的深处,然后用力拉动了钟绳。
“咚——”
沉闷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传遍了整个城市。那些正在遵循共时历入眠的人们,纷纷从梦中醒来,他们走到窗前,看见民极钟楼的顶端泛着褶光,看见时间粮仓的檐角下,无数独时者的身影正在缓缓升起。
而在剑渊的深处,监察天蛛的银腹化身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残刃,它抬起头,看着剑渊入口处的独时者们,八只脚微微颤抖。它知道,自己守护了三千年的“时间公有”,终于要结束了。
守时婆站在钟楼顶层,握着褶光盾,看着那些独时者们举起时痕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褶光。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些剥落的皮肤重新长了出来,皱纹里不再是时间的印记,而是独时者的故事。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时间不再是被公有秩序裹挟的洪流,而是每个人都可以自由流淌的小溪。独时者不再是“异端”,而是敢于开辟自己道路的勇者。
而她,作为最后一任守护“共时律”的守时婆,将成为第一个拥抱新时间的人。
夜空中,时痕剑的光芒越来越亮,褶光滴露在空中飞舞,像是无数颗星星。而民极钟楼的共时摆,第一次不再按照固定的轨迹摆动,它随着独时者的脚步,随着每个人的心跳,自由地、欢快地摆动着,奏响了新的时间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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