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个孩子也乖觉,各自搬来小板凳,挨着余坤安在屋檐下排排坐,望着外面连绵的雨幕,一个个小大人似的唉声叹气。
余文波:“唉~~”
余文浩:“唉~~”
最小的余文洲也有样学样:“啊!唉~~”
余坤安侧过头,看着边上这一排愁云惨淡的小崽子,也故意拖长了声音:“唉~”
余文波扭过头:“老叔,你叹啥气?”
“学你们啊!小小年纪,唉声叹气的像什么样子?说说,又咋了?”
“老叔,”余文波撅着嘴,“我们想去二姑祖家捡杏子!”
“哦?”余坤安挑眉,“被她老人家拿扫帚撵出来了?”
“没…没敢进去,”余文波小声说,“邓小二他阿奶说,二姑祖家里有…有会吃小孩的怪物!”
余坤安一脸黑线:“谁胡说八道的?瞎几把扯淡!”
话刚落音,余母一鞋垫就抽在他胳膊上:“当着孩子面骂什么浑话!”
余坤安:“呃……我是说,你们听谁瞎说的?世界上哪有什么吃小孩的怪物!”
“就是邓小二他阿奶说的啊!”余文波强调。
“别听那坏婆娘满嘴喷粪!”余母对着孩子们语气缓和了些,“你们二姑祖家干干净净,啥也没有。想去捡杏子就去,记得要有礼貌,别乱翻东西就行。”
说完,她又转头对老太太和王清丽低声抱怨,“邓家那婆娘就是嘴上不积德,一天到晚搅风搅雨,像个搅屎棍!他们家都被她搅和得分了家,小儿子还在吃牢饭,自己还不消停!”
“我哪天要是再听见她这么胡说八道,非上去撕烂她那张破嘴不可……”
余文波还是有点怯:“阿奶,真的没事吗?二姑祖会不会凶我们?”
“不会,”余母语气肯定,“你看看你老叔后院养的那些小鸡崽,就是你二姑祖送的。她人好着呢,就是一个人住,性子孤僻了点。”
“哦……”余文波嘴上应着,脸上还是犹豫,“那…那我等我哥放学了,让他带我们去!”
一直安静听着的老太太这时开口道:“慧兰啊,一会儿雨小点,你包点红糖,再装一罐安子他们前几天割的蜂蜜,去看看他二姑婆。顺便把几个孩子也带上,去她那儿添添人气,闹腾闹腾,也省得她一个人冷清。”
“哎,行。”余母是个急性子,说着就把手里的针线活收了起来,“我再去给她捎上一捆柴火,这阴雨天的,她一个人也不好上山捡柴。”
她转身就进屋去翻找红糖和蜂蜜。
余文波几个一听阿奶要带他们去,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等哥哥放学了,一个个又眼巴巴地望着门外渐渐变小的雨丝,盼着天公作美,雨快些停。
临近中午,天色竟毫无预兆地豁然开朗。头顶层层压着的阴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天光倾泻而下,将周遭一切照得亮堂堂的,院子里积着的小水洼映出湛蓝的天空。
余文波几个小的扒完午饭,一见雨停太阳出来了,立刻坐不住了,缠着余母就要去二姑婆家。余母被磨得没法,只好收拾起一早备好的红糖、蜂蜜和一捆干柴,领着几个欢天喜地的孩子出了门。
余坤安站在屋檐下,眯着眼看了看彻底放晴的天空,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天公作美啊,这晴得正是时候!看这架势,明天准是个大晴天,又能进山了!”
“是啊,”王清丽在一旁应和,“停了电,点那煤油灯总觉得昏暗暗的,看啥都费劲,今晚该能来电了吧?”
“嗯,这天气舒服,不冷不热……”
余坤安说着,竟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闲坐了一上午,没干活反而把瞌睡虫给招来了。
他索性转身回屋,“闲着也是闲着,我去眯会儿。”
这一觉睡得沉,直到下午四点多,他才被王清丽轻轻推醒。
余坤安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脑子还有点发懵,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媳妇儿,咋了?”
“快起了,一会儿该吃晚饭了。白天睡太多,晚上该睡不下了,黑白颠倒。”
王清丽说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眉头微蹙,“你额头有点烫,是不是着凉了?起来吧,我去给你烧点水,找几片感冒药吃。”
“没着凉,我哪有那么虚?就是刚睡醒……啊——嚏!”话没说完,一个响亮的喷嚏就先蹦了出来。
他揉揉发痒的鼻子,还想顺势再躺回去。
王清丽没好气地推他一把:“还嘴硬!不想吃药,那一会儿我给你熬碗姜汤,趁热喝了发发汗。”
余坤安早上起来时就觉得脑袋有点昏沉,喉咙也不太得劲,但他能承认自己身子虚吗?那必然是不能的。
正想着,就见王清丽转身去翻装钱的布袋子。
“媳妇儿,拿钱干啥?”
“刚有人来卖菌子了,我称好了,进来拿钱给人家结账。”
“啊?这下雨天的,还有人进山捡菌子?”余坤安有些惊讶。
“那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是吃就是睡?”王清丽嗔怪地看他一眼,见他赖着不起,只好自己拿了钱出去。
余坤安又在床上磨蹭了一小会儿,才慢吞吞地爬起来穿衣。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被守在那儿的小儿子逮了个正着。
“阿爹!快来喝姜汤!阿娘让我看着你喝完!”余文洲像个小监工,一本正经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拉住他的衣角。
“啧,你阿娘呢?”
“和婶婶们出去说话了。阿爹,快喝姜汤!”小家伙仰着脸,认真执行着他阿娘交代的任务。
“知道了,小管家。”余坤安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走进堂屋,桌上果然放着一海碗冒着热气的姜汤,一看就没放糖。
他端起来,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咕咚咕咚几口灌了下去,辛辣的味道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余文洲踮着脚尖,扒着桌沿,努力想检查碗底:“阿爹,我要看看你有没有喝干净!”
“啧,还学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余坤安笑着把碗底最后一点姜渣递到他嘴边,“来,小管家也尝尝味儿。”
余文洲猝不及防被喂了一点,立刻皱起了小脸,吐着舌头:“啊!坏阿爹!我不给你奖励了!”
余坤安来了兴趣:“哎哟,儿子,还有奖励给阿爹啊?”
“哼!哼哼!现在没有了!”小家伙气鼓鼓地把小胖手抱在胸前,扭过头去。
“哎哟,阿爹错了,小洲洲最大方了,能不能不跟阿爹计较啊?”余坤安忍着笑逗他。
余文洲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黄的杏子:“呃……那好吧。阿爹,给你个杏子当奖励!这个是我选的最大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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