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眼一眨,云淡风轻扒了一口饭。
之后,小柳依依被老人带至书房,他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柳依依视线环了一周,竟是发现门窗闭得严严实实。
“别怕。”
孤傲山拍了拍小姑娘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柳依依难以遏制的想起了屠戮那日的所见所景。
既被屠戮满门,况又是含冤而死。
此刻的柳府在天下人眼里,皆是唾弃厌恶,若自己身份被外人知道,恐会惹来杀生之祸。
然不知为何,眼前这双沉稳慈祥的双眸,让她觉得,此人定是一个好官。
迟疑了稍许,小柳依依将系在颈脖上的一块福拿了出来。
孤傲山蹙着眉,放在手中细细观察一番,待触及那之上勾嵌的三个字时,霎时脸色变得几分凝重。
柳依依。
莫非——
“你几岁了?”
小柳依依注意到老人面上的神情,看来他当真对当年之事有所知情。
“虚岁五岁了。”
稚嫩的音色一落,孤傲山已是掩不住面上的神色。
略微相似的眉眼,相同的名字,还有这相同的名字。
她竟当真是柳府遗孤!
接着,柳依依将进入萧王府的经历尽数告于老人。
孤傲山长叹一口气,布满褶皱的手竟还有些微颤,“孩子,你受苦了!”
年少时,他曾和柳桥明颇有交情,后来成家立业之后,但凡他入京皆会好好聚上一番。
然近几年来,朝堂似暗中较有诡谲,镇守西南的柳家竟屡受圣上针对,其中他也约摸猜出应是柳桥明那家伙知晓了些什么不得人知的东西。
通信间,柳桥明曾透露一二,然还未来得及寻得真相,几年前,偌大个柳府竟是一夜毁于一旦。
人人说他柳桥明是个结党营私、勾结外敌的逆贼,然他并不信。
他相信这段被那些逆贼濯染的历史,终有沉冤得雪的那天。
他不可察觉拂过面上的泪,视线与小姑娘齐平。
“依依,从今日起,你随我信孤可好?日后你便是我的养女。”
老人的话让柳依依有些猝不及防,犹豫间,却闻孤傲山又道。
“是我唐突了,你既从狼xue中逃出,若兰台此时又多出一个养女,难免遭人怀疑。”
孤傲山盯着小姑娘眨巴的杏眼,道“……依依,恐要委屈你几分了,你以侍女的身份留在兰台可好?虽名义上是侍女,但我绝不会容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为护你周全,你此后必不能再,向提及你的过往。”
小柳依依眨了眨眼,“那柳依依这个名字也要改掉吗?”
许是看出小姑娘有几分的不舍,孤傲山道:“依依既然喜欢,那咱们便不改。”
他将小女孩颈上挂着的福取了下来,“但这个万不可再系在颈间了,这之上嵌刻的手艺整个大邺唯庸巳州才有,若是流落有心之人之手,定能看出你的身份。”
但一切做完,孤傲山仍是有些担心,之前的记忆依依也不能留存任何了。
他仔仔注视着小娃娃的眼,嘴里念叨有词:“……记住,你生来便被父母抛弃,最近养父母一家病故,你这才流落街头……”
待小孤淮凛叩过门拿着今日学的功课进来时,竟是发现平日里刻板严肃的父亲破天荒的任由那捡来的小丫头睡在书房的罗汉榻上。
而父亲自己却是神色惆怅惘然坐在另一侧。
“父亲,这是今日写的功课。”
待听到稚嫩的小少年音,孤傲山回过神来,迅疾将手中的细绳藏至袖间。
“拿来吧。”
待阅完,又问道,“这次何时去书院?”
小孤淮凛答道:“就在后日了。”
眉眼微敛,语气也有着不符年龄的冰冷。
孤傲山知道,这幼子的脾性自妻子死后便变得如此,一心扎在书堆里、整日宿在书院鲜少归家。
待年幼的身影消失在门扉,孤傲山眼角又是微涩。
这样也好,长子从军,幼子习文日后做个教书先生,远离这是是非非尔虞我诈的朝堂倒也极好。
就这样过了两年,小柳依依已是垂髫之纪,粉雕玉琢的面稍张开了,但仍是软乎乎的婴儿肥。
她知道自己是老太史公孤傲山的贴身侍女,可他却对自己极好,说如亲出也不为过。
而府里的人皆唤她小柳姑娘。
又是一年春,着着碧绿衫裙的她坐在院中的一棵树后逗蛐蛐儿。
不觉间,一位比她高出好多的小少年自甬道经过。
那俊美的面,挺拔的身姿,她记得他。
是爷爷的次子,孤淮凛。
这两年她很少见到他,并且每次见时皆是冷冰冰的。
而这次也不例外,端目清明的只注意着前方的路。
“哥哥!”
不知是何驱使,她大叫一声,自树后跑了出来。
也不知是为何,竟是绊了一脚,往前扑去。
孤淮凛已是听闻那脆生生的一道叫唤,往后看,竟是瞧见一碧绿朝盈的团子摔来。
他抿着唇,尚在犹豫接还是不接时,那小丫头已是栽在了地上。
摔在泥里,应是并未多痛的,可小丫头却霎时红了眼,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落在粉腻玉面上晶透分明,愈显得那张面莹白如玉。
确实让人生出想为其一点一点试去的冲动。
正踌躇间,还坐在地上的小丫头擡起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似在谴责他未去接住她。
“别哭了。”
本是带着安慰的话,落出口竟是生硬的可怕,也冰冷的可怕。
柳依依一怔,他竟然还凶她!
“呜呜。”
小丫头哭得更大声了。
孤淮凛没办法,扶着人的腋,轻而易举将她提了起来。
他又道:“别哭了。”
这次小姑娘总算止住了些,红着一双水雾潋滟的盈盈大眼呆愣愣的看着他,小巧的鼻尖也红红的,尤惹人怜爱。
小少年近了身,其天人般的容貌让柳依依忘了哭,也忘了眨眼。
靠得近了,其身上淡凝的木荷香味萦绕,无端的好闻。
然小美人要离开了,怔愣间,小柳依依无意识熊抱了上去。
孤淮凛骤然一僵,可从未有人如此大胆莽撞过,也从未有人这般欺他。
“哥哥,凛哥哥。”
尚只及他腹间的小丫头传来甜糯糯的叫唤,细腻柔软的嗓音如她人一般招人怜爱。
清亮的水眸直勾勾的凝着他,那之上细而密的羽睫颤了颤,软乎乎撒娇。
“凛哥哥,我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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