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两个小家伙的哥哥嫂嫂找来时，看见的就是两小一大，三个人外加一只毛茸茸的灵兽，蹲在梅花树下分酥糖吃。
“麒儿，小荷。”
两个小家伙一激灵，看见来人，赶紧过去。
鹤眠起身，目光跟着看过去，看着廊下的两人，蓦地怔愣住。
眼眶里泪光轻闪，在失态之前，一笑，默默咽回去。
两人只远远朝她颔了颔首，便带着两个小家伙离开。
小姑娘被哥哥牵着离开，刚过月亮门，忽挣开哥哥的手跑了回来，把兜里仅剩的一块酥糖塞进鹤眠手里。
“这给你！你以后要是想吃酥糖了，就来莹州找我，我请你吃！”
后院归于宁静。
鹤眠看着手里的酥糖，喃喃：“大家都回来了……”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
*
高山密林，人迹罕至。
走了许久，终于在密林深处听到了久违的歌声，只是这一次好像唱的跟之前的不一样了。
歌声越来越近，树木匍匐倒地，长河鬼面女拖着看不见尽头的身躯缓缓而来，最后停在扶珠面前。
这一次她的脸上不再是东拼西凑，虽伤痕无数，但整体并不扭曲怪异。
“好久不见。”她先开口。
“是啊，好久不见。”鹤眠回。
“你既特意来此，想要知道什么？作为报答，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没有纠结“作为回报”是什么意思，抓紧机会问：“我听人说，长河鬼面女可以沟通冥界，我想问一个人的去向。”
长河鬼面女看了她片刻，掉头离开。
鹤眠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离开，正想追上去，长河鬼面女的声音传来——
“神族，不入轮回。”
脚步蓦然顿住，愣愣站在原地，许久，轻笑一声，微微别过脸去：“……骗子。”
掩进阴影中的半张脸滑过一滴晶莹。
……
鹤眠躺在冥炎身上，云端的风呼呼吹来，好像将她的目的地也吹散了。
不知去哪儿，不知身在何处。
从冥炎身上站起来，张开双臂感受着迎面而来的自由的风，身体稍稍往后一仰。
人便从云端坠落。
冥炎立马追上来。
衣袂凛凛作响，没有半分挣扎，闭上眼想就这样睡过去，想消失在这风里。
可天不遂人愿，最后不知砸碎了谁家屋顶，摔落在地。
冥炎追上来，围着她一直打转，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鹤眠扶着腰起身，发现这里竟是一座庙，一转头，看到这庙里供奉的神像时忽愣住。
那是一座神女像，手里拿着一朵似曾相识的花，不过神像太高，看不清脸，但她身边那头威风凛凛的灵兽……
好像有些眼熟。
不禁看向身旁的冥炎，神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鹤眠拉着冥炎躲到旁边的柱子后面，顺手把被自己砸了个窟窿的屋顶恢复如初。
神庙的门被推开，迎面扑来一阵梅花清香。
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几枝开得正好的梅花。
没想到，这里的梅花也开得这般好。
小姑娘将梅花插在神龛上的瓷瓶里，然后站在神像前，双手合十，是要开始许愿祈求的模样。但一开口说的却是，自己今日又新识得了几个字，每个字写了多少遍，以前学的又复习了多少。
说完，就准备走了。
求神拜佛见多了，却是第一次见这样的。
鹤眠静等人离开，原本乖乖趴在她肩上的毛团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往外跑。
“冥炎？”
鹤眠追了出去。
结果和正外走的小姑娘大眼对小眼。
不知道是她长得太面善，还是这个神庙老是会来一些像她这样的人，小姑娘未有半分慌乱，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鹤眠逮住冥炎，抱在怀里，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看着，竟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找话，问起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求神拜佛不都是要说愿望的吗？你为什么说的都是自己做过的事？”
她觉得这奇怪，小姑娘也觉得她奇怪：“因为神女娘娘会保佑每个人，只要好好努力，好好做事，一切愿望自然都会达成的。”
如此有趣的回答，鹤眠不由笑着看向那尊神女像，可片刻之后，脸上的笑便忽然变得千斤重，直往下坠。
“……只要努力，什么愿望都可以达成吗？”
“嗯！”
“……如果是很努力很努力，怎么努力，都达不成的愿望呢？”
“那就再努力努力，一定会达成的！”
童心纯真，答得斩钉截铁。
鹤眠一时哑然，最后只有一声轻笑。
“嘭”的一声，一阵风吹开了神庙的门。
看到门外的景色，鹤眠呼吸微滞。
冥炎从她怀里跳了下来，撒腿跑出去，她也不由得走向外面的景色。
原本以为只是门口，走出神庙之后，才发现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梅花。
花海一望无际。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梅花？”喃喃道。
“因为这里是香雪川啊。不止这些呢，我们这里的人每家每户都会种梅花。”小姑娘的声音带着一丝骄傲。
鹤眠看向她：“为什么？”
“因为神女娘娘喜欢梅花啊！”说到自己喜欢的神女娘娘，小姑娘打开了话匣子。
“我娘亲说，我们的祖先是因为打仗逃到这里的，不过那个时候这里到处都是荒地，连草都不怎么长，更别说粮食了。只有山谷里，长着一丛荼蘼花，因为难得，所以这些荼蘼花被当做吉祥如意的象征。”
“后来有一天呢，来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孤零零的一个，看起来有些可怜，于是就送了一朵荼蘼花给他。结果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一个会预知未来的人，他留下一粒种子，说等到种子发芽开花的时候，神女娘娘就会降临我们这里，只要我们用心耕种，神女娘娘就会保佑我们种出一切我们想要的东西……”
荼蘼花……
鹤眠耳朵里一阵嗡鸣，忽然什么都听不清了。
看着那漫山遍野的梅花……
——“……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永远永远……”
视线突然模糊一片。
小姑娘见她像是要哭了，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而她却含泪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见到了想见的人……”
……
从神庙到镇上的路，被梅花铺满。
眼下临近年关，街上格外热闹，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吆喝声，采买年货的人来往不断。
一派祥和富足，与她曾在梦里见过的样子天差地别。
心被这人间烟火气填满。
鹤眠将小姑娘送到家门口，门上贴着一对对联，字迹清俊有力。她刚看完上联的“梅花香自苦寒来”，毛团子突然撒丫子跑了。
“冥炎？”
鹤眠去追，毛团子最后停在一个街口，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茫然四处张望着。
鹤眠捏了捏它的耳朵：“又乱跑。”
像知道自己错了，毛团子呜呜低叫，爬到她肩上，乖乖趴着。
小姑娘也追了过来，气喘吁吁：“……你们，是要走了吗？”
“对啊，把你送到家了，我们也该走了。”
“那这个给你！”
小姑娘将一枝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梅花递给鹤眠：“神女娘娘会一直保佑你的！”
鹤眠看着那枝递来的梅花看了许久，笑着接过，蹲下对眼前的小姑娘说：“……不止神女娘娘，其实还有很多很多你不认识、不知道的人，他们都在默默守护你，在努力地让你的努力可以换来愿望达成。”
小姑娘听得似懂非懂，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点了点头。
鹤眠摸摸她的头，站起身，也摸了摸肩上的毛团子：“我们走吧。”
言罢转身，
拿着那枝开得正好的梅花，走入人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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