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华妃、宁妃、齐妃的宴桌依次排开,虽同为花梨木,却依位分不同,穗子颜色递变为绯红、月白、石青;
丽嫔、曹贵人等低阶嫔妃的宴桌则设在东西两侧,面朝北而列,用料为普通酸枝木,无穗饰,只桌面刻着简单的缠枝纹。
除此外,东侧靠窗的位置还摆着三张酸枝木宴桌并排而设,桌前的坐垫皆是厚厚的白狐裘,底下还垫着三层棉褥——
这是华妃特意让人安排的,说是“有孕的妹妹们聚一处,好相互照拂”。
“小主,您瞧这坐垫,比咱们宫里的还软和呢。”
锦绣扶着安陵容坐下,又从暖手炉里掏出块热炭,塞进她脚边的炭盆里,“华妃娘娘倒想得周到。”
安陵容拢了拢银鼠披风,目光扫过另外三张空桌:“惠贵人还没来?”
“刚听小太监说,彩月正陪着惠贵人在偏殿歇脚呢,说是路上走得急了些,喘得慌。”
锦绣替她倒了杯热茶,“莞贵人倒是到了。”
安陵容抬眼,见甄嬛正坐在斜对面的宴桌前,由槿汐扶着揉着腰。
她怀的月份比安陵容小些,肚子只是微微凸起,却也穿得厚实,月白缎面上绣着暗纹兰草,看着素雅又妥帖。
“姐姐来得早。”安陵容扬声打了个招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银线绣纹。
甄嬛笑着回头,眼角的笑意温和:“你身子重,原该再晚些来的。”
“刚听黄总管说,皇后娘娘也快到了,说是特意让人炖了燕窝羹,给咱们几个有孕的妹妹分着喝。”
“还是皇后娘娘体恤。”安陵容浅啜了口茶,目光落在门口——
陆续有低阶嫔妃进来,皆是规规矩矩地在西侧宴桌前站定,见了她们几个有孕的,都屈膝问安,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
正说着,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惠贵人到——”
众人望去,只见沈眉庄由彩月扶着,缓步走了进来。
她穿着石青色绣凤穿牡丹的宫装,腹部高高隆起,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
“眉姐姐。”甄嬛忙起身要迎,被槿汐按住:“小主慢些,让惠贵人过来便是。”
沈眉庄款步走到安陵容身侧的宴桌前坐下,素色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轻浅的风。
身后的彩月垂手侍立,声音压得极低:“小主,方才在偏殿喝了碗参汤,气色瞧着是缓过来些了。”
安陵容抬头看向她,眼尾带着几分孕期特有的倦意,却依旧温和:“姐姐来得正好,刚还说起你呢。”
沈眉庄微微颔首:“倒是谨妹妹,你也来晚了,路上没冻着吧?”
安陵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笑着摇头:“劳姐姐惦记,还好。”
“来时让小厨房温了壶姜茶揣着,一路走得慢,倒不觉得冷。”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说些冬日里安胎的琐事。
安陵容说起太医新换的安胎药方,沈眉庄则提了提御花园暖房里新培育的温性花草,甄嬛插言讲了些民间安胎的趣闻,语气温和,倒也融洽。
时辰渐渐临近酉时末,殿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宫灯的光晕在窗纸上晕开大片暖黄。
先前还低声说笑的妃嫔们渐渐收了声,目光不时瞟向殿门方向,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高阶妃嫔们正陆续到来,端妃、敬妃等人依次入席,各自身后的侍女无声地摆上随带的茶点与暖炉。
殿内的气氛悄然变了,多了几分规矩的肃穆,连炭火噼啪的声响都仿佛被压低了几分。
沈眉庄端起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安陵容则垂眸看着桌案上精致的碟盏,甄嬛也收了笑,规规矩矩地坐直了身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华妃、皇后,以及那道决定整个宫闱气场的身影到来。
檐外的雪似乎下得更急了,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与殿内这片刻的寂静交织在一起,反倒衬得这除夕家宴的序幕,愈发郑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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