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年腊月三十,乾清宫的除夕夜宴已过了大半。
殿内二十四盏盘龙烛烧得正旺,烛芯偶尔爆出细碎的火星,烛泪顺着描金烛台缓缓淌下。
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积成小小的蜡池,映得满殿光影明明灭灭,连梁柱上悬着的“正大光明”匾额,都被染得添了几分柔暖。
席间众人或浅酌屠苏酒,或拈着碟中精致的点心,目光大多落在殿中舞姬身上——谁又敢在这样的场合失了礼数呢?
便是宗室亲王们私语,声音也压得极低,生怕扰了这殿内的秩序,更怕龙椅上那位的目光扫过来时,自己有半分不妥帖。
殿角的乐师们指尖不停,《万寿长春》的曲子从笛管与笙簧间缓缓流淌出来。
笛音清越如泉,笙声婉转似云,缠缠绵绵绕着朱红梁柱打了个转,又飘向殿中。
八位身着水红宫装的舞姬踩着节拍旋身,腰间缀着的银铃随舞步轻响,裙摆甩开时,如春日里骤然绽放的牡丹。
层层叠叠的云锦绣线在烛火下泛着柔光,连裙角绣着的金线缠枝纹,都看得真切,引得席间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
没人敢大声喧哗,连饮酒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毕竟龙椅上的皇上目光淡淡扫过来时,谁都想不起方才在偏殿候驾时,还说过些什么玩笑话。
怡亲王胤祥端着银质酒盏,浅啜一口琥珀色的屠苏酒,侧头对身旁的庄亲王胤禄低声道:“今年教坊司的舞姬,比去年更显灵动,这《万寿长春》的曲子也奏得比往年更有韵味。”
胤禄点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皇上素来重规矩,今日能容这般热闹的乐舞,已是难得的宽和了,咱们更得守着分寸。”
殿右首的后妃席位上,气氛却比宗室那边更显柔缓。
甄嬛身着月白色绣折枝玉兰的旗装,宽大的袍袖下轻轻护着小腹,手边放着一只錾花银暖炉,炉身裹着青缎套子。
槿汐正弯腰,用银签轻轻拨了拨炉中银丝炭,确保暖意始终不散。
她身旁的惠贵人沈眉庄穿石青色旗装,素净中透着端庄,另一侧的安陵容则是浅粉色衣饰,三人皆是有孕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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