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媛为人如何,几年下来四邻也看在眼中。成家在当地是大族,他们不欲惹事,现在徽竹站出来说了公道话,大家也不吝惜耗费口舌,说上那么几句。
在场的成家人脸色难看,终于同意舒媛进门上香。
“成姑母这门远亲,族中无人可做证明,成家祖产实在没有交付外人的道理,你进去上香可以,别想赖着不走。”
舒媛点头,她蒙成寡妇收留,上香只为两人之间的亲情,本就没图谋过成寡妇的祖产,成家人的条件在她看来并无不妥。
舒媛进门上香,在成家人的监视下,只收拾了自己衣物,成家的一针一线都没带走。提着个小包袱出门,成家门前围着的四邻未散,帮她说话的蓝衣道人却不见了踪影。
舒媛心中失落,然天色不早,她孤身一人,还要寻一个住所才行。
她摸了摸自己手臂,从舒家带出来的金饰,只剩她贴身佩戴的一个镯子了。几年间其余钱财具尽,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成家一个来占她房子的人是街面青皮,舒媛无法求四邻收留,只有先住到客栈里去。
客栈老板虽然同情她,住店仍是要花钱的。最后的金镯子也被她兑了,客栈老板娘看她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就把娘家一个草房卖给她。
“房子靠山,房前屋后还有两分地也让你使,就是周围没有人家,你得小心街上泼皮来缠你。”
老板娘真心实意,舒媛也知好歹。虽是草屋,两分地却没向她算钱,这就是帮助了。
她也没有矫情,成老太过了头七,她就搬去了草屋。
找人修了屋顶,又购买了粮食和农具,舒媛手里的钱基本也用尽了。
她寻思着不能坐吃山空,收敛了悲伤情绪,打算依旧在家中做豆腐为生。做得豆腐可以挑到街上叫卖,也够她一人买粮,至于蔬菜,将屋前两分地开垦出来,背靠着大山,还怕养不活自己吗?
舒媛便每日做了豆腐担上街去卖,这日回家时带回一些菜种,寻思着明天休息,将菜地开垦了,种些常见的蔬菜。
哪知第二天起床,发现屋前的两分地已被人开垦完了,水缸中清水也满满的。
“徽竹道长,是你在帮我吗?”舒媛冲着四周喊,却没有人回应。然她心中隐隐认定,那躲在暗中帮忙的,就是徽竹。
从这日起,舒媛家中的水缸每日必是满满,黄豆也会有人趁夜替她磨好。舒媛想要感谢,却怎么也抓不住徽竹的身影。
又过了两月,屋前菜地一片葱葱郁郁,舒媛的日子是越过越畅,哪知这日回家,就被成家那泼皮跟了上门。
那男人堵在舒媛门口说些难听的疯话,气得舒媛浑身发抖,待要拿起扁担出去揍他,那人却惨叫一声,被一团忽然飞起的土块砸中脸,昏了过去。
舒媛飞快拉开门,果然瞧见了还未来得及消失的蓝衣道人。
“道长!”
听见舒媛的声音,徽竹脚步似有千斤重,以他筑基期的修为,都觉得心情难以自持。
金猴儿冲着舒媛咧嘴,这次她却再也不觉害怕。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曾见过这道人,在她需要帮助时,这道人恍如天降,已经帮了她许多次。
被舒媛叫住,徽竹再也迈不开步子。
观主给的三月期限将过,徽竹心中却不再纠结。
他一点都不愿娶什么文氏女,不管舒媛是什么身份,只要远远看着她,徽竹就觉得心思安定。
这一年,青城观主没等回爱徒,蜀山文氏的娇娇女黯然神伤,事件的主角徽竹却在舒媛所住的草屋后,于半山腰搭了住所,与舒媛的房子遥遥守望,一副准备常住的模样。
如此又是两年,两人间虽未有什么进展,一言一行却极有默契。怕人用流言中伤舒媛,徽竹一直很注意保持距离。
他也慢慢不再穿道袍,学着屏山流行,穿起了“中山装”。
这群离群索居的日子,带给徽竹道人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平静。直到这年九月,徽竹接到了观主的传讯符。
“你随我走吧。”徽竹说。
“好。”舒媛什么也没问,收拾了东西就随徽竹离开了屏山。
徽竹将舒媛安置在了青城山下,自己则随着师门北上。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正式侵华。
华夏修真界要抵御来自各国修行人的入侵,修士们顾不得再清修,纷纷投入到保家卫国的“战争”中。
修行人的对战,不为普通民众所知,然而华夏修真界损失惨重,随后十数年,徽竹一直跟随其他修士辗转于华夏各地,共同对抗他国侵略者。
普通人伤亡惨重,修士也伤亡惨重,连那位资质出众的文氏女,都在一次战斗中身陨。
等战争胜利时,青城观老观主重伤不治去世,刚刚返回青城山的徽竹接任观主之位,成为元气大损的华夏修行界领袖人物。
这一年,住在青城山下的舒媛已37岁,年轻时的无双美貌随着时间流逝,也在眼角填了不少皱纹。
而修为突破筑基期中期的徽竹,依旧风华正茂,一点也看不出本来年龄。
两人没有举行婚礼,拜过天地,就算结为夫妇。
修行界几乎没有人知道徽竹娶了一个没有道基的凡女,知道的人则守口如瓶,偷偷叹息。
成亲三载,舒媛有孕。怀胎十月生下一女,徽竹以俗家姓,为女儿取名“元萍”。
元萍身有道基,却斑驳不纯。不仅如此,她母亲怀她那年,正是新国成立,舒媛身上一丝龙气动荡,又逢有孕,产下女儿时,新朝开国,新旧交替,天机难抗,舒媛产后血崩,不论符箓还是灵丹,都没能留下这个命途多舛的皇族后裔性命。
元萍失母,筑基修士一夜发白。
女儿的哭声惊醒了徽竹,夜风将他随手放在桌上的《九州异闻录》吹开,停留在洞庭龙宫那一页,徽竹抱着女儿苦笑。
终究是一个动机不纯的开始,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他又怎么可能会有幸福呢……
华发早生的道人,忽而记忆倒流,早在许久之前,他似乎就在云雾缭绕的山巅,惊鸿一瞥过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
那时金猴同那小姑娘抢茶,后来又抢灵芝,他还试图夺取她的精血……最后,她在他怀中咽气,为他留下血脉相连的爱女。
他终是夺了她的命。
徽竹将舒媛火化,带着女儿离开了青城山。再回山时,他怀中已无婴儿踪影。
至于抢夺了母亲生机出生的女婴,修士和凡女的结晶,辛氏元萍,那又是多年后的另一个故事了。
番外5:牌友
PS1:之前有人猜出步步错写的是辛元萍父母咩?之所以篇幅这么大,一是交代前情填坑,记得前文“两百四十八章:柳征也会讲八卦”中提过,辛女魔不仅抓了艾丽以血开启龙宫,她们本是也是堂姐妹,“步步错”讲的就是这个前因。二是舒媛与徽竹是蜀中三对凡人和修士相恋的例子之一,另外两对是宝嘉的曾祖母江明月,最后就是小林子和沐三哥……三对伴侣结局不同,除了时事背景,性格也是造成最终命运的主要原因。
1、舒媛虽然出身皇族,本身在乡野间长大,性格不乏韧性,见识眼界却跟不上,也没有逆天改命的野心。
2、江明月挑的那秦家子,更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他年轻人或许风流倜傥,为人却缺乏担当,也不知道“忠贞”是何物,江明月的悲剧不在于她与凡人相恋,而在她看人的眼光。
3、沐天南能成功上位,与他的乐观积极,和出身世家的眼界是分不开的。他既不像舒媛那样满于现状只求过几十年小日子,也不像秦家子般摇摆不定,对于自己认定的东西绝不改变初衷一直追寻,他不会要求小林子停下脚步等他,只会自己闷头努力赶上去。就像舒婷的《致橡树》中所说,真正的爱情,绝不是攀岩的凌霄花,而是要作为木棉,以树的形象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ps2:谁说宝渣不会写感情戏,林家有很多感情线呀,只是很内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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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筒?”
木狼贼眉鼠眼张望。
火凤端坐在上首位,似笑非笑看它,好像就在等它将手中的派落到桌面上。
银鱼坐在它下首位,面对木狼探查的目光,银鱼的眼睛清澈如泉水,没有半点杂质。
至于它对家,坐直了身体不茍言笑的金雕,别说去探视对方表情,欺软怕硬的木狼打牌时就没敢正视过金雕!
木狼深吸一口气,“看来一筒没人要呀,那我真打了?”
它眼睛滴溜溜扫视一圈,火凤一副你爱打不打的傲娇样儿,银鱼照旧用雾气朦朦的眼神回望它,金雕被木狼直接跳过——
“一筒!”
此时桌上还剩三张没有翻开的麻将,也就是说这张牌顺利过关,这把它就没有放炮危险啦。最近输得快当裤子的木狼胆战心惊将手中捏了许久的“一筒”放到桌面,坐在上首的火凤就哈哈大笑:
“你个倒霉狼!清一色的筒子,胡一、四、七筒,你偏偏要挑牌面最大的一筒打,啧啧……”
火凤“啧啧”两个字意味深长,就差没直接说木狼是个二货。
木狼瞪大了眼睛看火凤的牌,清一色筒子,火凤手中又有三个一筒,按照蜀中麻将的算法,火凤的牌面胡一筒的确要翻一番。
木狼还在计算被自己一把输掉的金额,坐在它下首的银鱼糯糯道:
“对不起,我好像也胡了一筒……”
木狼还没算清输给火凤的,听到小银鱼的话只觉得眼前发黑。更让它绝望的是,不茍言笑的金雕,也默默推到了自己面前的麻将。
一炮三响!
这日子没法过了,想到自己输掉的总数,木狼大王终于彻底闭上了眼睛。
火凤拿麻将砸在它脑袋上,身为五行灵兽,还是个魂灵体,木狼晕的实在太假了!
木狼大王假模假样“醒来”,见小银鱼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它,金雕双目冷冽有如实质,火凤则冷笑连连,它不禁打了个抖。
装死无法,木狼只有老老实实支付赌资:1、为火凤捶背一个月,2、给小银鱼讲一个月童话故事,3、陪金雕练一个月法术。
火凤挑剔,木狼只要伏小做低伺候着它,捶背一个月还是比较好糊弄。小银鱼嘛生性单纯,它溜去人间摸几本书,也能对付一个月。唯有最后一点,陪金雕练习法术……这就是活生生的狼肉靶子,简直能要了木狼大王的老命。
灵体没啥时间观念,木狼大王度日如年伺候完火凤,深感一月像过了十年般漫长。给小银鱼讲故事就轻松多了,它湿漉漉的眼睛不时充满惊喜和崇拜望着你,木狼大王觉得自己心都要融化了。
一个月真是太慢了!
一想起来明天就要赔金雕练习法术,许多不堪回首的记忆都涌来,大王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为灵体还吓得一身冷汗。
小林子呀,小林子,本王恨不得你突破虚空返回地球再将本王装进那小珠子里,也不愿意陪恐怖的金雕练习法术呀。
我咋就那么手贱,偏偏挑了张“一筒”打呢?
木狼郁闷、后悔、恐惧,十分想找时空裂缝钻回俩月前,将那只打一筒的狼爪子砍下来。
夜深人静,五灵兽所居住的云上天空之城也进入了安静。木狼思来想去,还是跑路比较划算。
它偷偷溜出宫殿,人类常说小隐于市,大隐于朝,它也久未去
木狼大王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便深感心中有了底气,偷偷摸摸离开了云上城。
知道它离开的,只有修为最深的玄龟。此龟动作笨拙,又酷爱睡觉,很少和四兽搭伙打牌,自然也懒得管木狼赖账的举动。
且不说金雕发现自己的“陪练”失踪后,云上城如何鸡飞狗跳,木狼下凡间的过程就有点小波折,因它大意,差点没被地球联邦日新月异的卫星拍到。
林洛然离开地球时,将自己随身携带数百年的珠子空间,包括五灵兽都化作地球重塑五行的一部分,最初地球五行弱小,五灵兽和地球气运相连,日子也不算多么好过。
后来地球末日中所受的创伤被一代又一代地球联邦人慢慢修复,大家都在努力,这颗生机枯萎的星球又得到了新生。
五灵兽也强大起来,它们无人终于能脱离最初镇守的地界,在云端开辟了个小次元空间,充当了五兽的行宫。
自从行宫建成,木狼沉迷赌博,已久不在人间行走,最后一次离开云上城,那还是五百年前呢!
这年,是新纪元3822年,距离它的前任主人林洛然带着众人破界离开已过去三千多年。地球联邦的发展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以地球为母星的联邦人,在星域中已不允许其他势力小视。
木狼化作一个身穿青衣,年纪二十几,长得不帅不丑的年轻人,出现在洞庭城的街头。打量了好半晌,愣是没认出来哪里是当年的旧貌。
街上走着的联邦人,多有外星血统,那样子可不符合木狼大王很落后的审美。
幸而空气还不错,木狼且走且看,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君山岛前。
洞庭湖荷叶连天,岸边芦苇摇曳,和它生活的年代景色也没啥不同,大王不由点头称赞。他生来眼神不定,加上那毫无特色的化形,自带三分猥琐,说是观景,那模样在外人看来就很是贼眉鼠眼。
木狼没能明白游人的心思,只当自己王八之气侧漏,得意洋洋在洞庭湖畔瞎转悠。
这世间,已无修士,除了五灵兽,也只能在君山党上找到同类了。潇湘二妃以阴神之体修香火信仰,洞庭湖几只水族是昔年林洛然放养在龙宫的。
木狼大王以林门护山神兽自居,觉得自己还是得到君山岛上替林洛然向故“人”们打声招呼。
木狼正要施法往君山岛上转移,湖畔茂密的芦苇丛中却荡出一只小船,一个五、六岁的丫头抱着比她胳膊粗的船桨噗嗤噗呲使劲滑动,不一会儿小船就驶出了芦苇丛,往湖中而去。
木狼目瞪口呆,心想哪家的小女娃如此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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