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力,连忙抱拳道:“承让了,大师兄。”说这话时,也是吁吁带喘,咽了口口水,赶忙去陶罐中扯了一签。她扯了这一签,随手抛向了杜琳,伸袖子拭了拭额上热汗,向另几个师兄抱拳道:“再来罢。”
早有两位师兄来扶大师兄,大师兄却颇不服气,狠狠甩脱了两人搀扶,自己拖着僵腿竟也走得不慢,径直出了角门去了。
1、韶光好(2)
剩下诸人中二师兄越众而出,向二位师父施了一礼,转身向师妹揖了一揖,摆了起手式,这二师兄每年总要有大半时间是在他自己家中,是以与杜小姐不甚相熟,但他对两位师傅极其尊敬,据说功夫也是比大师兄不遑多让,不过几个人中少有见他动手,只是在大家成年礼上才有机会切磋,却未尝败绩。杜小姐对他还是颇为忌惮的。传闻这二师兄的剑法得了大爹爹的真传,不知是不是真的,好在今日不比兵器。杜小姐与大师兄一战已经耗费太多精力,一时间踌躇不前。二师兄彬彬有礼,却也不抢占先机,两人便在这演武堂前默立了半晌。
滴漏水声泠然,伴着树间婉转莺啼,似作闲曲。杜小姐合了合眼,缓缓提起双掌,莫测如海中仙山,烟涛微茫难访其周边,步法寰转,悠然如信步闲庭,花开花落自袖手相看。
座中诸人见此架势耸然动容,这乃是杜门武学中最上乘的“秉烛游”,这些少年人当中还没有能窥得门径,只是见两位师傅演示过,威力固然大,却也不是他们现在的资历所能学的,难道小师妹竟超过了他们,得了两位恩师秘传?二师兄却没对两位恩师有所怀疑,只是暗暗思忖应对之法,待小师妹到了近前,他伸手格挡,手腕与师妹相触,竟自生出一股粘力,将他吸住了,他心中暗暗一惊,便着意挣脱,那怪力令他腕中一软,却也挣脱开来,想起师傅曾说“秉烛游”功夫的关窍便在于卸力,想是师妹虽然练成了,内功却还未臻化境。他心中一半纳罕,一半感叹,一时如失了魂一般。不提防便被师妹一肘击中了胸口,檀中一麻,令他大踏步退后了几步。
杜小姐依旧抱拳道:“承让了,二师兄。”这下倒并不局促,仿似休息了一回,步子颇有力,取了罐中又一纸签抛给了杜琳。
只留下二师兄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师兄弟中间。
三师兄见师妹使出“秉烛游”仍旧气定神闲,心中怀疑,师妹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深湛内功?倒是两人从小玩在一处,知她心思机敏,恐怕又是耍了什么鬼心思。因走上前时,向她眨了眨眼。杜小姐假作未见,只与他行了个礼。三师兄见她颇为正式,反倒心中好笑。草草拉了个架势,便疾风般卷了上前。这三师兄与杜小姐最是交好,日常却不怎么切磋武艺,只一处斗鸡走狗,闯祸挨罚。两人交手的次数从小到大竟屈指可数。杜小姐也不曾想这嬉皮笑脸的三师兄功夫竟然如此霸道,拳脚挥扫处疾风阵阵,一时间周身满眼都是三师兄的影子,杜小姐接住了他几招之后,就实在目不暇接,更兼手不暇接、足不暇接,三师兄只把她围在当中,杜小姐虽勉力应付,不过是左支右绌。三师兄围着她施展了半晌,忽然自己跃了开去,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腰眼,向着她摆摆手道:“三师兄也输给你啦!”
杜小姐虽然意外,却不至于不明所以,便立刻不动声色地抱拳道:“三师兄承让了。”转身去罐中再抽一签。
接下来轮到了四师兄,这四师兄是个老实人,却肯用苦工,对本门的基础功夫学得扎实,他知道自己资质平平,常常说“杜门武功门类虽多,我学的这些倒也够了,待我勤学苦练,到几十年后未必就不如你们。”几个师兄弟心中对他也很是佩服。常常激励自己如他一般苦下功夫,却往往难以望其项背。杜小姐对他还是颇为忌惮的,她深吸了口气,缓缓走了上前,与四师兄对面行了一礼,拉开了架势,四师兄点点头,她便滑步上前,四师兄下苦功练武,招式不讲花哨,学的都是杜门临敌讲求实效的功夫,但杜小姐仗着两位爹爹的疼爱,总是不肯下苦功练功,学的倒都是杜门中轻灵变化的功夫,一时但见四师兄一拳一掌颇为沉实,而杜小姐在其中辗转腾挪却并不落下风。原来杜小姐虽不爱练那样朴拙的功夫,但招式却记得纯熟。这四师兄为人老实,知道小师妹内功稀松,是以不敢以真力与她对敌,怕真发出去却伤了她。杜小姐连比三场,已是体力不济,轻灵功夫使出来也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心中发急,脑中主意一转,暗下决心,招式中向四师兄买了个破绽,四师兄不明所以,只以一掌击向她肩头,却将真力收在曲池,引而不发。杜小姐哪知他深意,一指点在他肘间,四师兄一时收束不住,沛然真力如决堤之水自掌发出。幸亏四师兄手比脑快,掌风微偏,这才没全力施在她肩头,饶是如此,杜小姐肩头被扫,也是火辣辣一阵疼,继而麻木不仁。杜小姐这一下吃惊不小,一手扶着肩头,连向后退,撤出了四师兄掌力所及之处。她心知四师兄功夫深湛,这一下挨得必得调养一阵,若再不自量力必然讨不得好处。为今之计,只好认输。想到这里,杜小姐连连摆手,“不比啦,不比啦!我认输。”
她手中已经掐了三个签,倒也不算是别无选择,连赢三场,这样在两位爹爹眼中也算是有了闯江湖的本领。只惟愿三签之中有个好去处。
杜小姐想到这里,虽然心有遗憾,却也暗暗释然了。
“五师兄,小师妹我伤了胳膊,也不能和你比了,只好算输,但小妹我心中是很想跟你比一比的,只好将来再说。”五师兄微微一笑,只向她摆了摆手。杜小姐点了点头,转头对杜琳道:“二爹爹,你且瞧瞧,我抽的三个签中都有哪里?”
杜琳看了一眼杜瑜,伸手解了三支纸签,解得第一签,他展道:“塞上江南储福地。”说完他轻轻点了点头,又解了第二签,再展道:“蜀南竹海辟洞天。”他似不信这女孩的运气般,看了看杜小姐,又解了第三签,展道:“最是难舍故人居。”
杜瑜点点头,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冲杜小姐伸手道:“怎样,你作何选择?”
杜小姐不知这故人居作何解,因问道:“塞上与蜀南我都省得,只是何谓故人居?”
杜瑜点头道:“年深日久,只怕你忘了,这故人,便是咱们杜门的好朋友,余杭郭氏。”
杜小姐一听求之不得:“那我就选这第三签。”
2、谁家少年孤行早
翌日,杜门小六杜洺澄已经是江城往东官道上一名行客。有生以来第一次孤身上路心中颇为兴奋,想着此去往浙北路途遥远,一路之上花花世界、江湖风波只怕不少,两位爹爹千叮万嘱不可惹是生非,多看少说,须牢记心中便是了。只是几个哥哥都说一入江湖难免身不由己,要是遇上了是非也不能给人欺负了。嘿嘿,他们都道我精灵古怪,什么事总是吃不了亏去,哪知我还在思虑这些。
几日行卧颇为平静,转眼要出了湖北地界。这一日行至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山中树木高矮错落、枝叶繁茂,荫蔽之下在其中行走颇为凉爽,只是蝉吵之声此起彼伏,否则信马而行倒是惬意。杜洺澄心中惦记赶路,又厌烦蝉鸣,急急催马而行。行至林深处,忽见一怪客伫立,怀中抱着一柄朴刀。杜洺澄骤见此人立觉有些古怪,但想自己走自己的路倒也无甚妨碍,便只低了头,勒马慢行要在他身畔通过,谁知这怪客倒转朴刀,以刀柄横在她马前道:“小兄弟,这里往前不能走了,你换别的路过山吧。”杜洺澄连忙勒紧缰绳,身下的黄骠马立时停住。她打量这怪客虽行为古怪,但语气颇为客气,却不知这前路有什么,不能让她通过,因问道:“多谢这位大哥提醒,我若换了别的路走倒不难,却怕错过了宿头,到时候露宿野外。烦请大哥告知这前面是怎么啦?”
“哼,”这怪客冷哼一声,还刀入怀,“露宿野外总也强过暴尸野外吧?快走快走,别在这耽误爷们的工夫!”这几句话说得极不客气,杜洺澄一听便有气,但想着不可惹是生非的叮嘱,因未发一言,拨转了马头。
杜洺澄的黄骠马不善下坡,因而回程的路走得颇为坎坷,小姑娘一则心中有气,一则心急赶路,是以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