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江湖事的聪明人,倒不会自乱阵脚,一番吩咐完毕,他便叮嘱各人各司其职,迅速散去。毕宸的仆从倒也训练有素,只片刻功夫便都不见了踪影,王生知道已经有人通知杜洺澄藏身,自己便隐身在阴影中观察动静。
不瞬舟较毕宸的船只为大,也不可能靠得太近,果然逐渐将速度降了下来,渐渐与他们并肩而行,钱应独个站在船头,对着掌舵的毕宸长声呼唤:“这位公子——可曾备得有淡水——又可否分给我们一些——不胜感激——”
钱应声音沛然有力,中气十足,只怕是在舱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毕宸听了暗暗心惊,他的功力只怕不在大师兄之下,甚至抵得上二师父,以他的年纪倒当真难得。他以此理由要求上船,若非心中有鬼倒也无法拒绝,只好也长声回答道:“公子客气——只消派人来取便是——”
钱应听了毕宸的答话,微微笑了,他缓缓提起脚边一卷缆绳,一手翻出了绳头,一震手腕,那绳头便如活蛇一般向毕宸的船舷飞蹿而去,然而两船毕竟相距甚远,哪会有人单凭手力将沉重的缆绳扔过船来,毕宸船上的船工都一心看热闹,向着这一把绳子看去。
果然,那绳子飞跃了三分之一便渐有下沉的趋势,但见钱应将绳子搭在手臂上振臂而抖,那下沉的绳头便即擡了起来,钱应蹲步拧腰将绳子扛在肩头,甩了个圆圈,那绳子又粗又长也有百十来斤重,在他肩头却像空扁担般轻快,只消他一甩,那剩下的缆绳便被甩了过来,本来卷曲的绳头在空中展开,恰巧搭上了毕宸的船栏,绳子在船栏上一绕,便即向下滑落,早有船工快步抢上前想要扶住,却已经晚了,那绳子歪歪斜斜向海面坠去,便在此时,钱应自不瞬舟上踏步飞身而起,脚尖在那坠落的缆绳上急点几步,本来凭栏看那坠落缆绳的船工忽然眼前一花,钱应的手便搭上了船栏,他手上加劲,便自诸船工头顶跃上了甲板。
毕宸见他这一手功夫虽然花俏,却并非十分精妙,便是自己也能照做,只是怕他为了引人轻视,故意隐藏了实力。
钱应上了毕宸的船,便负了双手,一身绸缎长衫在月光下微微泛光,越发显得气度高华。
毕宸的人早将淡水搬出不少,整整齐齐码在甲板上。
52、日月同天凭海阔(7)
钱应微笑着点点头,道:“听闻毕公子手上事忙,今日为何得闲到海上巡游?”
毕宸被他点破身份倒也并不惊慌,目光直视钱应冷然道:“前些日子身上不爽,家父便叮嘱我不可太过奔波,正巧家母师门来信说今年荆棘岛上燕窝倒好,请她上岛品鉴。她嘱我随她前来,一来暂别江湖休养生息,二来也是生来未曾与师门长辈见礼,也该上岛一趟,这都是家事,本不足与外人道。”
钱应扬起眉毛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荆棘岛上的前辈们从不涉足中原武林,实是令人敬仰的世外高人,钱某也是佩服得紧。”
毕宸神色依旧冷冷地道:“在下初次出海,心中好奇,非要掌舵,已经耽搁了几日行程,恐怕母家师门等到了约定日期却不见我们该会派船来迎,算算也该是到了。”
钱应笑得更深,道:“这是自然,贵客将到合该倒履相迎,钱某亦是理会得。”
毕宸见钱应满脸戏谑,心下切齿道:“那尊驾便请速速让路,未免几家相遇起了冲突面上须不好看。”
钱应故作不解道:“我对荆棘岛诸位前辈何其仰慕,可惜一向偏居中原武林不得观天,可巧今日听说他们便在这几日现身,我这后辈三生有幸,必是要在此等候,盼沾毕公子的光得窥诸位前辈真颜,也就不枉此生了。”
毕宸听他如此说,自是可能窥破了他的谎言,更有可能是全然不怕他言语中搬出的救兵,这钱应还真是不好对付,但可惜今日他绝不可能在自己船上搜出杜洺澄。
钱应对着毕宸端详,见他神色坚毅也暗暗点头。心下琢磨,今日大概需颇费周折,但终究不会有什么他解不了的困局。
毕宸也不动身,只看他如何自持礼仪却能不得主人允可擅自搜人。
钱应却不提搜人,只负手踱步,缓缓地道:“毕公子与荀少爷交好,荀少爷号称‘江湖事无不知’,只怕没少给公子讲些江湖秘闻,不知公子爱不爱听呢?”
毕宸却不回答他的问话,只肃然道:“还请尊驾有话直说。”
钱应略一鞠躬道:“岂敢岂敢,毕公子系出名门,令尊令堂如今在江湖中声望渐隆,可隐隐有当年云野世家的风范了,须知不破不立,既有世家倒台,便也会有新的世家再竖起来。”
毕宸当然知道云野七世家实则倒在太岁门手上,太岁门由钱应掌管,七世家便也就是倒在钱应手中,他言语之中竟威胁到他的家门,若非身负小师妹安危,今日便不能与他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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