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处探讨各种技艺,后来大家设了些彩头,聊增趣味。因为彩头以花笼盛装,便都叫做花笼大会。
那时书生少年意气,隐隐然是众多世家子弟的首领,大家便推举他做青盟的盟主,每年都由他来主持花笼大会。
那时不少江湖俊少与他或玩笑或认真地提起要为他找个妻子,但书生却一概都拒绝了,人道他年纪太轻不懂情事,也有道他眼光太高,妄图以偌大名声招引江湖中顶尖儿的女子。但是王生知道,那只是因为他心里有个人。
书生每每喜欢在草庐外林中树下坐着练功,有时王生会去随身侍奉,书生便会教他坐在身边,然后给他讲从前的故事。
书生的童年是快乐的,一方小院中花果芬芳,他有很多有趣的老师,趣事就算是天天讲也从不重样。但王生听得多了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书生小时候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一方小院,所有的乐趣仿佛都在窄仄的禁锢中被拘束着。直到那一年他又有了一位新的老师。
书生的老师都是厉害的人物,所以书生的种种技能都是顶尖儿的。
这一位也不例外,她来自方外之地,武功路数不为中原武林所知,因此一时所向披靡,不知书生的家长用了什么办法,竟能将她请来为书生教授武功。
家长叮嘱书生一定要竭尽所能多学她的功夫,因为她只能在他们家呆三天,书生明白,这三天会是严峻的三天,他惯常速记,对于学习向来是手到擒来。
他不知道,最终这三天变成了他过后几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三天。
63、千丈涌不涤殇(8)
“我叫虞木兰,今天起是你的师父,对师父该当如何尊敬你是懂的吧?”
“是。”
“好极。那么今天我们从入门的功夫开始学。”
书生原来猜想虞木兰大概是被自己的家长抓住了什么把柄,才肯在他们家逗留三天,但万万没想到她竟倾囊相授。虞木兰也未曾想到书生记心甚好,她所授口诀心法竟过耳不忘。便只一天半的时间就将本门武功口诀尽数记在了心里。学完了这些,虞木兰将其中关窍写在纸上送给了他,叮嘱他勤加练习。待到了第三天,虞木兰对书生说:“今日我教你的都是我入中原这些日间自己碰见了现学的。”书生不明所以,但是这一天却最是难忘。
虞木兰说这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对从未离开过自己一方小天地的书生来说,第一次知道,“外面”居然如此可怕。
会有人在人睡着时、洗澡时、甚至练功时突施偷袭,手段更是极其卑劣,或是下毒,或是暗器不一而足。
虞木兰伪装刺客,初时书生次次中招,但后来渐渐能够提防。
明媚的姑娘说:“你学得算是很快。”说时笑得纯然真诚,毫无心机。
对于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来说,她是非常难得的,书生第一次对老师本身的兴趣超过了她所教授的技艺。
“你从哪里来?”
“荆棘岛。”
“你为什么来教我?”
“说来惭愧,我与你兄长打赌输了。”
“你……你能不能,不要走?”
“当然不能,我只答应了教你三日。”
少年书生的心事他自己都不懂,为什么一时间满脑子都是这位爽利的姑娘,她不说谎,也不忸怩,她告诉他外面的样子,于是乎书生想和她一起去外面看看。
三天到了,姑娘一如她来时,毫无声息地走了。
书生的兄长特来关照,见了书生所学嘴上虽没说,脸上早浮出笑容。
他不知道的是,书生还将三日所学留了一些没有告诉他。
一方小院从那天起在书生眼中变成牢笼,一座禁锢他使他不得自由的牢笼,花果的香气、曾经的四季更叠、种种趣闻逸事,忽然都带上了逼仄的味道,连观月之时,看到的都不是完整的夜空。
他要去找虞木兰。
书生与兄长谈了,他要知道兄长的意愿。
“你成年了,自然是可以从小院中出来,那里不过是我为了给你学艺留的一方净土。既然你认为你年龄已到,大可离开。”
他总是这么通情达理,书生得到了自己渴望的兄长的允可,于是他从自己的天地中走了出来,从家中离开,来到了广阔的江湖之中,然而彼时江湖中洪流涌动、泥沙俱下,哪里去找虞木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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