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洺澄连连后退,毕宸将她扶住,肩头一挨上她的头脑,便觉得一阵滚烫,他心头一突,一边伸手去探她额头温度,一边连连叫道:“师妹师妹!”
此时王生也觉出不对,激烈的情绪会令她昏厥,当时在船上得知他便是太岁门往生使时也是如此,她会昏去再醒来,然后忘记他说过的话,听信他重新编织的谎言,或者再听闻真相后恨他一次,他可以选择让她来爱自己或者恨自己,可惜欺骗只得一时,而即便他可以欺骗杜洺澄,却无法欺骗自己。
杜洺澄热泪在脸上流淌,虽然身子渐渐软倒,却坚持着不闭上眼睛,眼神涣散毫无焦点,口中喃喃说道:“师兄,为我治病……师兄,为我治病……”
毕宸连连点头,情绪激动之下,将她抱起,转身朝大船奔去,口中回应她道:“师妹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家。”
王生知道他们立时便会起锚,挺着重伤,站了起来。刚一站起,胸口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冒,止不住“哇”地一口血吐在了地下。
毕宸将杜洺澄送到了船舱内,安顿好,她眼睛虽然一直未闭,口中喃喃作语,却已经听不清她说什么。毕宸握住她手连连安慰:“师妹你别担心,师兄在这里,师兄在这里。”
杜洺澄脑中一再涌出从前的记忆,她在家与爹爹师兄们的温馨时光,亦或是到了江湖中先后遇到的各种人,她心中对师兄、郭世兄、山中禅师、王生乃至钱应的微妙情谊。如梦幻般在她脑中重映,然而这些场景却如空中皂泡,一旦想起便即破裂,那场景不管是爱的或是恨的,都不能重温第二次,她想起的越多,消失的便也越多。杜洺澄想要伸手抓住,但那些皂泡却轻飘飘地只在她手带起的气流中浮动,从来不能抓住。
如果说所忆起的终会消失,总会有连忆起也不曾,藏在心里最终会留下的记忆吧?杜洺澄没有把握,她如果真的变成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她不敢想象自己会一直被周围的假象所迷惑,分不清言语的真假,人的善恶,然而就算她再不能接受,却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她慢慢垂下了手,太累了,她想要合上眼睛,即便这样会让她陷入一片黑暗,人事不知,但却只能如此。
杜洺澄的无能为力,毕宸感同身受,他感到师妹握着他的手越来越松,最终闭上了眼睛。他叹了口气,转身出了船舱,他还要带上王生,但不知如何他已经上了甲板,站在了舵手的位置,他嘴角挂血,一只手曲在胸前,另一只手握着舵把,身体压向侧方来使手臂借力。毕宸知道他伤得很重,却在坚持着,虽然知道王生必是与师妹说了什么激怒了她,才会被打了一掌,但看来他仍旧一心向着师妹,足见真心,也无法对他再加苛责。
他慢慢走到他身侧,伸手把住了舵:“你去舱内休息吧,我来掌舵。”
王生却不松手,似是与自己赌气一般,依旧勉力去转动舵把,动作牵动了内伤,便又是止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毕宸见他固执,不禁心头火气,伸手捏住了他肩膀,向旁轻轻一推,王生便摔倒在地。
“你便是如此自苦,也并不能挽救师妹于万一,你这么做,不过就是为了自己心中好过,在这个关头,你仍旧一心向着自己,可真是卑劣的很了。”毕宸说着也不理他,自己掌起舵来。
68、千丈涌不涤殇(13)
王生心中梗着块垒,十分的不痛快,但听了毕宸的话却无从反驳,剧烈呼吸一阵,渐渐平静了下来,海风吹着他泪湿的眼眶,令他滚热的脸颊渐渐冷了下来,他起身盘腿坐好,以内功调养起内息来。
毕宸独控大船向茫茫大海驶去。
海中入夜深冷,满天星斗却灿然闪亮,毕宸掌舵半晌,在深夜中借凛冽海风提神,强自支撑。身后王生一直没有动静。海天之间仿佛只剩下毕宸一人,只要他一直驶到海的尽处便会直登星空一般,他望着星空,一时竟有些神思恍惚。
便在此时,一只手自身后伸来,握住了舵把。
毕宸回头一看,正是王生,他已不是方才虚弱的模样,虽不如未受伤时精神健旺,但动作之间已恢复如常,若非胸前溅满斑斑血迹,已经和路遇的普通书生别无二致。想不到他师承的武功如此精妙。
王生接过了舵把,对着毕宸道:“我来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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