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扶起来,咱们这就走吧。”
李方熟读兵法,如何不知师父这临敌掉尾之计,他又最是一个善于权衡轻重之人,大义都曾舍得,又怎会在乎这小小退让,只是今夜想到此处心中竟不似从前那般从容不迫,竟有点踟蹰,那感觉如众人以目为鞭纷纷鞭挞他前胸后背,直要剖出他心来瞧瞧,而那又是他最不愿示于人前之物。
杜瑜领着众人或骑马或负人疾行片刻之间便都离开院子没入林中,临走之时也不曾向着杜洺澄多看一眼。
杜洺澄虽经两位父亲在路上叮嘱要归于太岁门,此时他们一齐走掉,却仍旧难免心中惴惴,她连日来在杜门之中虽然连自己来历都不知道,尚需他们灌输,但相处以来内心油然而生的亲近感却不能作伪。如今一下她又到了自己完全不熟悉的环境中,有知道这群人对她不怀好意,又担心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昏昏失忆,对自己的前途竟然颇为不知所之,茫然惶惑。
钱应走上前来,杜洺澄转头看他,虽然见面以来并未见他作恶,但他毕竟是太岁门首脑,几位师兄受伤必然与他有关。然而临他站在眼前却又无法将这人与恶之一字划上关系,他皎皎如玉树,温润如和风,双目盈盈如蕴浩瀚江海,脸上全无任何世俗之态。
杜洺澄一面心下纳罕,一面开口道:“你要将我如何?”
钱应却眨了眨眼,眼中微光闪闪隐现,犹如月光在雪地上舞蹈,微寒却也美妙,他回答杜洺澄道:“你真的全然忘了,这样也好。”
杜洺澄自然听闻家人所说自己所中之毒大概与太岁门有关,钱应却一再声称能为她解毒,虽然这话不知真假,然而若然为真,她又怎能在害她之人手下虚与委蛇。
杜洺澄想到此处,心中更是愤然之意占了上风,她又厉声问道:“你要将我如何?”
钱应缓缓仰起头,将目光转向天上孤月,神色冷寂,许久才道:“我不会将你如何,不过是这世间悲苦实多,你若能遗忘乃是一项天大的福分。”
杜洺澄皱眉听完更增恼怒之意,强压怒火道:“简直是恬不知耻,我又何尝需要你来送我这样的福分?”她心中忽然涌上多日来每当自己浑浑噩噩之时心中酸苦的感觉,难免对钱应理直气壮害人的行为更加痛恨不已,却又不愿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太过悲愤无措,因而控制住自己不至颤抖,慢慢将一腔悲愤化作急促的呼吸,半晌方才停了下来。
钱应端详她的样子,口中幽幽问道:“你们因了各种原因而对我拒于千里之外,难道便不曾动过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吗?”
他问这话声音极小,只有在他面前的杜洺澄才能听见,杜洺澄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更加不明所以,向他脸上看去,却都是一派舒朗神态,仿佛刚才那一句抱怨之语只是一个幻觉。
杜洺澄自小是个温良的孩子,此时虽他不露声色,但因为听闻他那一句话,还是心中腾起一股关爱之情,心中便不似方才那般硬了。
钱应看了她一眼,便背转了身子,走到那戴面具女子面前,携了她的手一径走出了院子。院外大阵早已悄然撤走,另有太岁门的车马接了两人簇拥而去,专有一人走到了杜洺澄面前,引着她走出院外,上了一辆马车,杜洺澄虽然无奈也只得坐上马车,不知前途如何,只好盼望两位爹爹安顿好了之后还能来救她。
102、虽千万人吾亦往(32)
杜洺澄随太岁门下属来到不暝楼中,前番来到不暝楼的记忆早已抹去,这下见到这全由水晶砌成的高楼,又一次叹为观止,但见楼中人影在鱼影之间闪动,如梦似幻,还以为是到了海中龙宫一般。她虽心中暗想太岁门藏污纳垢,多行不义,但若有人造出这样一座高楼供人玩赏,那情操品味也必然不俗,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中之恶,而多半是个小奸小恶,或有苦衷之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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