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具上,心中思虑着,却没有再说话。
顾节对她察言观色,心想她必然有难以启齿之事,便也不加探问,只是将她目光所系的茶杯端了起来。
杜洺澄随了那茶杯一段,终于没有擡起来去看顾节,只是直言道:“你我受辱之时并非僻静场合,当时宴会之上江湖人士何其之多,却并无一个人站出来为你我主持公道。自然是黄薛二人功夫高强,势力广大,然而大家共同站出来,未必就不能撼动他们,为何他们却畏首畏尾,不肯主持正义?”杜洺澄说到此处顿了一顿。
顾节眼光一转大体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因而插言道,“姑娘义愤我心中明白。顾某觉得,行走世间但求问心无愧,他人如何实在不能苛求。”
杜洺澄眼皮一耷表示同意,但仍旧缓缓言道:“我只一心想着,或许并非是他人怕事,只不过是自知于此世间,正义不得伸张早成了常态。”
顾节却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眼珠转了几转,心中思虑起来。
杜洺澄又接着道:“我不怨他们不肯为你我站脚助威,只是想帮他们扶正脊梁,破除那个压迫他们的桎梏。”
顾节浑然随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但细想了想却仍旧是一头雾水,他本来是个谨慎的性子,此时与杜洺澄交谈,不知不觉间与她却建立了相互信任的关系,居然也不再斟酌措辞,直接就问道:“姑娘说得在理,然而有什么方法可破除这桎梏。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如何破除?”
杜洺澄边思索边接着说道:“武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谁最有势力,谁就最有责任。”
顾节皱眉道:“不瞒姑娘说,我行走江湖日久,所见不平之事也颇多,初时也凭着意气仗义相助,但一副拳头打不遍天下无赖,公义也没见到随我而行,反是渐渐见大家噤若寒蝉,明哲保身,我虽痴顽,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慢慢也就明白了。也许是命中如此,未能赶上清明盛世,便随波逐流,一人之力如何能与诸世相抗?”顾节说着渐渐引起了自己心中怨愤,竟语音颤颤难以自持。
杜洺澄心生怜惜,想来在她所知之外尚有人过着如此谨小慎微的日子,所求不多,收尽棱角,却也不曾想过翻身而起。
顾节知道杜洺澄与他说了这半天话,全然是出于对他的看重,这种看重令他欣慰,却又彷徨,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生活的这个世间出了什么问题。哪怕它像一锅粥一般稠密地围裹、炖煮着自己,也从未曾想过他可以改变,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那该有多难啊,却又该有多好啊。
杜洺澄知道与顾节说这番话不过就是两个结果,其一是,顾节拒绝入伙,但是也必然不会泄漏消息,只是他们少了个强力助攻。其二就是,顾节被一时意气所鼓动,放弃自己一向的信条,但是这条路又是最不确定的,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未来。也许会是另一番天地,也许会是一地狼藉。她想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
顾节最终擡起头来对着杜洺澄:“我再想想。”最温吞的答案,最体面的拒绝。
杜洺澄也拿不准顾节究竟是在拒绝她还是真的需要深思熟虑才能回答,她只是点点头,她没有别的办法,就像是顾节一旦当场答应了她,她都说不出这样究竟是对他好,还是害了他。
顾节对着杜洺澄又鞠了一躬,至此之后也许不会再有人与他这般长谈,他也许再难被人如此看重,一人在世为知己或是为营生都算是对生命的报答,大抵都无所谓对错。
他眼角含湿,站直了身体,转身缓缓离去,他知道在他身后的杜姑娘没有得到他当场的表态或许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他也很想对她许下过命的承诺,却也怕终于只是再当一次失信之人。
顾节走后不久,杜洺澄觉得屋内憋闷,也起身想去外面走走,周遭天地广阔,实则却似有个无形锁链相互牵扯令人扭转不得。其实她又何尝不与顾节一般有所顾忌呢?她思绪纷乱,信步走着,忽然听闻一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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