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熙牵着那小少年慢慢往前走,情不自禁的就低着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那水灵灵的杏眼上面,是传说中那种斜飞入鬓的眉,水墨画一般晕染开的那种眸眼。你要是认真看啊,就会发现,从眼角到眼尾,那线条无比清新流畅,就好像宫廷御画师用工笔白描的墨线一样,柔韧又婉转。
黑白分明的眼仁,一清二楚毫无杂色。眼睛虽然大,却全那种会让人觉得无水光潋滟的感觉,倒是乌黑乌黑的不同寻常,像黑葡萄,简直要把人吸进去。他的睫毛也很长,却并不弯卷,直直的,垂下眼睛的时候就像落下了漂亮的黑凤翎。
于是秦泽熙便猜测,唔,这孩子或许是四殿下姜蕴的孩子吧。因为在秦泽熙的记忆里,四皇子姜蕴和姜涉归是所有兄弟之中,最最相像的两个。所以,如果姜蕴的孩子的眉眼与姜涉归有些相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吧。以前还有人说秦泽熙和仙去的皇后多有相似之处呢,只因秦泽熙的生母与那位皇后是堂姐妹。
所以,在听到声音回头,看见姜涉归出现的那一个瞬间,秦泽熙是怔愣了的。
小少年挣脱她的手,向姜涉归跑去,唤他:“父皇。”直到那个时候,秦泽熙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姜涉归喊的那一声,是在喊小少年的名字,他喊了两个字,是‘欢儿’。
过往的某些记忆在那一瞬间犹如涨潮的海水一样不可控制的涌现了出来,冲击着秦泽熙,秦泽熙似突然回神一般,身子猛地一震。
是谁的声音在耳畔轻声响起,清浅低语,空灵,飘渺的好似烟笼轻纱,薄雾轻覆,如空谷回声一般婉转哀伤,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轻伤浅酌,还有哀求……纵然柔肠百转,万般言语,却也只化作了这一声,轻唤……
“……姜蘅,我给孩子取了一个名字,叫朝欢,朝阳之朝,欢颜之欢……”
秦泽熙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不堪,眼睛好像被谁蒙上了一层白纱,怎么看,眼前的景物都是一片模糊朦胧,是起雾了吗?秦泽熙在心里问。
秦泽熙好像看见属于那个人的挺拔的身子慢慢蹲下去了,双手轻柔的抚摸的身前的那个孩子,脸上冷若冰霜的表情好像遇到了十里春风,渐渐被化开,绽开了一抹微微的笑意。
辽阔的天空,此时正从天边的某处飞过来一群大雁,大约是最后一批前往温暖的南方的大雁吧,七八只大雁排成一个‘一’字形,大大的黑色翅膀上下扑动着,间或又变成了倒‘v’形。它们似乎完全不知疲惫,只知道向着目的地没日没夜的飞着。它们时而凌空鸣叫着,像是在召唤离队的同伴。
好冷。
秦泽熙畏寒似的双手抱着自己,眼睛却看着前面的两人,慢慢蹲了下去,渐渐地,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充盈起来,温温热热的,好像,还有点湿湿的。秦泽熙擡手抹了一把,意外的,手背上是一片湿润,秦泽熙看着手背上的液体,一瞬间怔愣。
是眼泪。她哭了。
秦泽熙将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明明此时一丝风也没有,她却像置身于寒风之中,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就好像是秋天里枝头那将要飘落的黄叶,任何动静都能让她坠入尘埃,那双在两刻钟之前还拂过木槿花,一刻钟之前,还牵着姜朝欢的手,此时却贴着膝盖,紧紧地攥着拳,像害怕受到伤害的乌龟缩在它的龟壳里,不愿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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